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她髻上的蝴蝶钗松了一些,忙上手去扶:“我不是给你带了很多簪钗回来么?怎不多戴一些?”
她今日梳了个朝云近香髻,娇艳无匹。然与这相貌娇艳相对应的却是头上仅有的两只蝴蝶钗,实在素净。
识茵含混应道:“时下以清简雅致为美, 若是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钗环出门,别人会笑话我的。”
青年郎君的失望溢于言表:“可那些都是我精挑细选买给茵茵的,我想看你多戴一些……”
识茵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宽慰他,却还温柔地笑了笑:“没什么,只要是云谏送的, 我都喜欢。”
原本低落的小狗这才一瞬转回欢喜。谢云谏笑:“那我以后再多买些给你!”
院外,谢明庭的视线亦落在识茵发顶。那对用金丝绞成的蝴蝶正停在云鬓堆鸦之上,映射着金色的日光, 翩然于飞。
流金熠熠, 他唯觉刺眼。
他送她的铃铛,只有在伊阙才能给她戴上, 分开时即取下。
但云谏,可以随意替她戴簪。
他精挑细选的铃铛, 她不喜欢, 说是他的折辱。
但若是云谏送的, 即使再不好看、再劣质的簪钗, 在她眼里也弥足珍贵。
她的心,果然已经全偏向云谏了!
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院门外的谢明庭,唯云袅抱着汤圆儿立在一旁,早瞧见了他。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提醒,怀中的小猫忽然“喵”的一声,从她怀中跃下,亲昵地直扑谢明庭而去。
二人被这一声惊醒,齐齐侧目。谢云谏诧异地问:“哥?!”
谢明庭淡淡颔首,又看向识茵:“弟妹也在。”
他目光平静,却如火山爆发前平静流淌在地底的熔浆,旺盛的破坏力只在平静之后。识茵莫名有种被捉|奸一般的羞窘,勉强冷静下来,福身行礼唤了声“长兄”。
心中实则害怕极了。她不知谢明庭来了多久,看见了什么,会不会误会什么,又似上次在谢云谏房中一样发起疯来。
若真如此,届时倒不好收场。
谢明庭却没什么表情,他伸手揽过沿着长袍爬上来的汤圆,安抚地在它背上挼着。原先见了生人就挠的猫儿此刻也不怒不躁,乖顺地在他臂上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来任他挠。
谢云谏忽觉有些不对劲,怎么汤圆好似和兄长很亲?
上回在山洞中也是这样……
“汤圆儿!”他轻轻叱一声,原还在兄长怀中的小猫登时喵呜一声,又飞奔进他怀中,向他撒娇。
那颗不安跳动的心这才沉稳了一些,谢云谏抱着汤圆儿问:“哥,你来做什么啊。”
他有些不高兴。这已经是第二次他来打扰他和茵茵了。堂堂大理寺少卿,就这么喜欢跑到弟弟院子里来,听人家夫妻间谈话吗?
谢明庭走近些许:“你昨天问我的那个案子,我又想起一些事情来,既然你不方便,就算了吧。”
这话一出,谢云谏立刻心虚地瞄向一旁的识茵。
识茵果然愣住,偏着脸同云袅入房。谢云谏埋怨地丢给哥哥一个“都怪你”的眼神,又否认:“哪有,你听错了吧。”
他急着要跟上去同识茵解释,便问:“我们要去吃早饭了,你要进来坐坐吗?”
谢明庭摇头。
今晨过来,不过是鬼迷心窍,想瞧瞧他们清晨都在做什么。
现下见到了,倒争如不见。
“那行,我就先走了。”谢云谏抱起猫,向兄长致歉,转身朝内室去。留下谢明庭立于院中,看着他抱猫离开,眼中染上落寞。
他知道,有什么同从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