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隧道里跟着地铁穿行,等五颜六色的广告灯牌出现时又变得模糊,有时候光太多反而让人看不清自己。
他的成长过程好像从八岁才正式开始,家里的第一次破产危机发生在他回来之前,除了自己那部分烦恼外,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可当他什么都拥有时,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他不知道和陈宿嵘的关系将自己改变了多少,生理上的,心理上的,犯了荒谬的错之后,反而他成为了更正常的人。
未来展示了它的无常,让人变得现实,无效的负面情绪来自于错以为事物有恒,先接受,再改变,就像他身体的误差。
出站时夜风迎面吹来,区别于地铁台阶上呼啸而过的强气流,无尽通透,他抱着那束白色主色调的花,慢慢走回家。月亮在空中凝滞,灰蓝将它镶边,隐在淡云中,明而不照。
陈页想到诗里描述的画面那是蓝色九月的一天,我在一株李树的细长阴影下静静搂着她,我的情人是这样苍白和沉默,仿佛一个不逝的梦。
又是一年的九月快结束,他在这个生日快要一并结束的夜晚,乘着一个人的电梯,在打开门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陈宿嵘。他知道大哥的案子一审就在这几天,陈宿嵘应该是要等结果出来才能回来的。
他还记得陈宿嵘当时的样子,应该是开车回来刚坐下没多久,风衣搭在沙发背上,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一两颗扣子,好像刚从某种紧张的忙碌中停下来松口气,视线在陈页开门前并没有专注于什么,手里的玻璃杯刚抬起,就在陈页出现的时候又放下去。
连神色都在那一瞬间明亮起来,好像陈页就是那一束洁白的花本身,出现在风尘仆仆的奔波之后,好像这就是他此行的最终点。
陈页现在还是叫他哥,虽然这个时候是充满着对情人的挂念和惊喜。陈页记得自己问他怎么回来了,记得他回答自己的那句“生日快乐”,但当时的悸动再深刻也难以留下印记,连某种证据都难找。
就像那束花过了夜便泛黄,就像那首九月的诗自然而来进入下一个段落。
在我们头上,在夏天明亮的空中,有一朵云,我的双眼久久凝望它,它很白,很高,离我们很远,当我抬起头,发现它不见了。
陈页在电影里看到这首《回忆玛丽安》,后来才发现那部电影还有另一个不那么政治化的译名,叫做“他人的生活”,在秘密布置下入侵他人的生活中,寻找证据,也留下证据。陈页想,他想要寻找的某些印记和证据就是自己本身,被关系和情感交织着穿过时空和伦理的壁垒,遗落在那些看似不在场的陈宿嵘的生活中。
他不知道的是陈宿嵘也一样。
在这个恰好被置换的场景中,陈宿嵘从一阶一阶楼梯走到二楼,他知道陈页在等着自己,当他敲了下门,就听到立刻小跑过来的脚步,陈页的脸在打开一半的门后露出来,灯光有些微黄,很像陈宿嵘记忆中的某种颜色,很像白色花束过夜后的颜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看到陈页时将这两者联系起来,但等待着自己的陈页让陈宿嵘有种挂念落实的感觉,落实在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忙碌的最近每一天。
他和陈宿平一样,从法律事实来说都是婚外情的产物,他一直理解不了陈宿平对于这个多轨并行的大家庭哪里来的责任感。这个貌似家庭、实为房产的地方,跟陈宿嵘的关系不大,还是学生的时候他就一直住校,毕业后出国,回来也是通过陈宿平告知父母,更不想和陈弘丰的生意扯上什么关系。虽然很多基因上的东西改不了,比如生意头脑,他的独就是从经济最先开始。
血亲是陈宿嵘最不看重的东西。尤其是看待上一辈人,就算是父母也有褒贬,也脱离不了钱财色相,他甚至觉得自己颇有问题的道德观,就遗传自这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