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微微颔首,仿佛早已?料到,也坦然接受了这份夹杂着感激的仇恨。她?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最残忍的居高临下?。
她?的目光,越过了戚漱玉,越过了所有人,最终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一身素白的戚映珠身上。
那一瞬间,周遭所有的人与声都仿佛潮水般退去。
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们二人,隔着这片刚刚被鲜血与清水反复冲刷过的土地?,遥遥相望。
戚映珠缓缓上前。
她?走得很稳,一步一步,走出了族人的庇护,走到了慕兰时的面前。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可那双曾燃着疯狂情浪的琥珀色瞳孔,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平静。
她?开口,问出了自重逢以来的第?一句话。
“大人,”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哑,“接下?来,要把我交给官府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最钝的刀,缓慢地?刺入了慕兰时的心脏。
她?没有回答。
而是对戚漱玉,平静地?说道:“此?事,本官只与戚氏家主谈。”
祠堂之内,门窗紧闭。
空气里?浮动着百年陈香与烛火燃烧后的肃穆余味,层层叠叠的灵位在暗影中静默无声,仿佛无数双眼睛,正审视着这场决定戚氏存亡的对峙。
“孟珚的‘夜枭’,只是前菜。”慕兰时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像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亲率清剿禹州乱党的三万大军,三日后,便会兵临城下?。”
“你”一位族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你既是来剿匪的,又何必救我们?!是想将我们生擒活捉,押解回京,好让你在皇帝面前再立奇功吗?!”
“我若想立功,方才便不会出手。”慕兰时语声平淡,“此?刻与你们对话的,也不会是我,而是‘夜枭’的刀。”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戚漱玉的脸上。
“我可以为?你们安排一条退路。一条通往海外,绝对安全的退路。船只、金银、航线,我早已?备好。”
戚漱玉惨然一笑:“退路?慕大人,你杀了我们数千族人,毁了我们十年基业,现在却要像打发乞丐一样,给我们一条退路?我东海戚氏,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给的,不是怜悯。”慕兰时的声音骤然转冷,如玉石投于冰湖,带着刺骨的寒意,“是告知。”
她?缓缓起身,那属于中书令的不容置喙的威压,便如水银泻地?,瞬间充斥了整个祠堂。
“我之所以坐在这里?,不是因?为?你们的性命有多金贵。”
她?的目光如刀锋般,从戚漱玉与两位族老的脸上,一一刮过。
“而是因?为?,她?,不想你们死。”
“如果没了戚映珠,”她?一字一句,将最残忍的现实剖开在她?们面前,“你们,与方才死在院子里?的那些尸体,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接受我的安排,从这个天?下?消失。或者,三日后,我亲率大军踏平这里?,完成我的‘公事’。”
她?看着三人瞬间失去血色的脸,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
“选吧。”
祠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慕兰时那句冰冷的“选吧”,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压在戚漱玉与两位族老的肩上,让她?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选择?她?们没有任何选择。反抗是死路,是三日后三万大军踏平此?地?,让东海戚氏从此?血脉断绝,神主蒙尘。顺从,是一条被仇人施舍的、背井离乡、苟延残喘的耻辱生路。
许久,戚漱玉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