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她?因?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发丝,也吹来了她?身上那股混杂着风尘、血腥与清幽兰芷的独特气息

“惊蛰”已?至。

“夜枭”统领看着手中半截断刃,眼中是全然的惊骇。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慕兰时?!”

她?认出了她?这位新晋的中书令,大祁的平叛都督,此?刻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调度着清剿贼寇的大军。

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慕大人,您这是何意?”短暂的震惊之后,她?迅速恢复冷静,声音嘶哑地?质问,“我等奉摄政公主之命,清剿东海叛党余孽!您是要公然违抗殿下?军令吗?!”

统领试图用“公主”与“军令”来镇压眼前这个破局者。

然而,慕兰时只是缓缓侧过半张脸,用一方素帛,将短刀上并不存在的血迹,一丝不苟地?拭去。她?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越过统领,望向她?身后那些同样惊疑的黑衣杀手。

“奉谁的命,不重要。”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重要的是,今夜此?院,便是尔等的葬身之地?。”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发出一声极轻极短的唇哨,凄厉如夜枭哀鸣。下?一刻,庭院四?周的屋顶、墙角、阴影里?,数十道玄衣身影如蛰伏已?久的毒蝎,悄然暴起!

她?们是“惊蛰”,是慕兰时最锋利也最隐秘的刀。

没有战前的呐喊,没有多余的对峙。“惊蛰”的出现便是杀戮的开始。她?们两人一组三人一队,配合默契阵型森然,如同一座运转精准的死亡之阵,瞬间便将那些习惯了单打独斗的“夜枭”杀手,卷入了死亡的漩涡。

刀光在庭院中织成一张细密冰冷的网,鲜血开始无声地?浸润这片被绝望浸透的土地?。

东海戚氏的族人全都惊骇地?看着眼前惨烈的厮杀,她?们甚至分不清这两拨黑衣人,究竟谁才是敌人。

只有戚漱玉,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护在自己妹妹身前、如定海神针般的身影上。她?看见,“夜枭”统领在短暂慌乱后重又镇定,放弃了围杀,而是将所有杀意凝于一点擒贼先擒王。

她?如一只真?正的夜枭,无声绕过战团,以一个刁钻狠辣的角度直扑慕兰时!

可慕兰时,甚至没有回头?。

就在那致命刀锋即将触及她?后心的瞬间,她?的身体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向后一仰,刀锋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险之又险地?擦过。紧接着,她?以腰为?轴,身如满弓,手中短刀自下?而上,划出了一道凄绝的圆月弧线。

血雾喷涌。

“夜枭”统领脸上的狞笑还凝固着,她?只是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到死都没能看清,那一刀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慕兰时缓缓直起身,她?的短刀之上,依旧不见半分血迹。仿佛方才的生死相搏,只是月下?一场幻舞。

随着统领倒下?,这场短暂而惨烈的厮杀也迅速落下?了帷幕。

庭院中,除了“惊蛰”的兵士,再无一个站着的“夜枭”。

死寂。比方才更深沉的死寂,重新笼罩了庭院。

“惊蛰”的兵士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尸体,清洗血迹,她?们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

慕兰时终于,缓缓转身。

隔着尸骸与血污,第?一次,正眼看向她?身后,那个为?之奔袭千里?、不惜与天?下?为?敌的人

那双倒映着尸山血海的琥珀瞳眸里?,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亦无劫后余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