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兰时放下朱笔,殿中堆积如山的文书?终于见了底。

她没有揉眉心,也没有显露出一丝疲态。只是伸出手指,捻起一滴从?烛台上?滚落的、滚烫的蜡油。

灼热的蜡油在指尖凝固,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唯有这种痛楚,才能让她在那近乎崩裂的、焚心蚀骨的焦虑之?下,维持住最后一分清醒。

她展现出的、那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与效率,让所有人都相?信,禹州的那些所谓“余孽”,在这位战功赫赫的年轻权臣面前,?? 不过是如同岭南乱党一般,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无人知晓,在这份冷静的表象之?下,是何等焚心的焦虑。

孟珚的“阳谋”,已将她死死地钉在了这架名为“国?家?公器”的战车之?上?。她一日不发兵,便是抗旨不遵;可她一旦发兵,那支听从?她号令的大军,便会化?作?刺向戚映珠的最锋利的剑。

她被困在了自己的权势里。

第?五日的黄昏,当?她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书?,揉着发胀的眉心时,瑶光公主府的鎏金请柬,被内侍恭敬地,呈到了她的案前。

请柬以最上?等的描金鸾凤纹蜀锦制成,字,是孟珚亲笔所书?,笔走龙蛇,锋芒毕露。

言辞却极尽温和“为慕都督践行,预祝旗开得胜”。

邀她于今夜月上?中天时,过府一叙。

地点,依旧是那座名为“沁雪”的暖阁。

慕兰时将请柬置于烛火旁,看?着那流光溢彩的锦缎,在火光下,反射出冰冷而?诡谲的光。

阳谋之?后,阴谋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