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左腕上系的红绳,打了九个结。”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清泉,瞬间冲淡了帐内浓重的血腥与戾气。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

那头目也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确有一根早已被血污浸透的红绳。

“在东海渔村的习俗里,出海的男人,妻子会?为他系上红绳,每平安归来一次,便打上一个结。九,是?极致之数。”慕兰时?从阴影中?走出,缓步来到他的面前,目光平静如水,“你的第九个结,打得仓促,线头都未曾收好。想来,你离家,应该还不到一月。”

那头目的嘴唇开始哆嗦,眼神?中?的恨意,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悲恸所取代。

孟瑕诧异地看着慕兰时?,她不明白,为何这位慕大人会?知道这些,更?不明白,为何几句看似不相?干的话?,竟比阿姊的酷刑与威胁,更?能动摇这个硬汉。

慕兰时?没有看他,而是?转向孟珚,语气依旧平淡:“公主,可否容臣,单独与他谈一谈?”

孟珚深深地看了慕兰时?一眼。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即将看到一场,比酷刑更?加可怕的诛心之术。但她更?好奇,慕兰时?究竟想做什么。

“准。”她吐出一个字,带着孟瑕和?所有人,退出了偏帐。

帐内,只剩下慕兰时?与那名头目。

慕兰时?没有再问任何关于军情的问题。她只是?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用?一种闲话?家常的语气,说?起了东海的风物。

她说?起了春天时?节,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说?起了夏日里,码头上晾晒的、带着咸腥味的海带。说?起了秋天祭拜妈祖时?,家家户户门前挂起的、用?贝壳串成的风铃。

那头目起初还一脸戒备,但听着听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线条渐渐柔和?下来。他的眼中?,开始浮现出水光。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声音沙哑地问。

“我有一位故人,也是?东海人。”慕兰时?垂下眼帘,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真实的怅惘,“她曾对我说?,东海的月光,是?天底下最温柔的月光,能照亮所有迷路之人的归途。”

那头目再也忍不住,这个在酷刑下都未曾屈服的硬汉,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我、我知道了!呜呜呜,大人,让我告诉您吧!”

一刻钟后,慕兰时?走出营帐。

孟珚正?等在帐外,见她出来,挑了挑眉:“如何?”

“他都招了。”慕兰时?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递给她。纸条分成了两段。

上半段,是?关于岭南的。

“三日之后,子时?,惊雁峡。他们会?有一批最重要的物资,从水路运抵铁索寨。由方承义亲自接应。”

孟珚的眼中?,锐芒一闪而过。这份情报,足以?让她一战功成。

她的目光,随之移到了纸条的下半段。那里的字,似乎更?潦草一些,像是?那头目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无意识吐露出的呓语。

“家主有令,岭南事成之后,所有核心人员,需立刻赶赴禹州‘三槐堂’药庄,听候下一步指令。接头暗号是?‘惊寒,知春’。”

孟珚看着“禹州”二字,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条关于“残党”的、无关紧要的备用?线索。眼下,最重要的,是?赢得惊雁峡的胜利。

“做得不错。”她将纸条收起,深深地看了慕兰时?一眼。她没有问慕兰时?是?如何做到的。有些事,不必问。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清冷如玉的女子,其手段,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反正?,她始终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