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玉白救了他,把他从深渊的那一边连哄带陪的拉了出来,然后又被自己推向了身后的深渊。

他本不应该承受这些。

江源死死地攥着口袋里的演讲稿,上面每一个单词都不止是纯粹的英文字母,还糅合了路玉白陪他的每一个日夜。

从前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感受里。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只在乎自己,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要受江戈的摆布压迫,还有宋明哲的折磨凌辱。

现在过滤掉那些负面因素后,他才赤裸裸地看清自己。

说什么都是在逃避罢了,他就是个从头到尾只爱自己的自私小人。

路玉白从头到尾都不欠他的,他不是理所当然地应该爱上他,也不是生来就该站在他的面前,挡在那些流言蜚语和耻言谩骂。

他根本就不该遇见自己。

白舒看他的肩膀还在颤抖,忍不住搭上去:“你要是真有什么想说的,就过去在门外说了吧,或许他能听见呢?”

江源的唇依旧抿成一条线,他红着眼眶又抬起头,犹豫了好久好久:“路…路玉白,你愿意让我和你说话吗?”

无人回应。

他死死抠着手心,一行烫得几乎燎灼皮肤的眼泪滚过他的嘴角,他将腥咸都吞进嘴里,又哑着声音小声唤:“路玉白,你让我进去。”

良久,江源听见一句几乎让他心疼到崩溃的低声,那是路玉白不知克服了多少扭曲的光影,在喧闹和痛苦里朝他发出的一声低诉:“别进来……我很丑。”

“砰!”

白舒还没缓过神,江源已经冲进了卧室,一把锁上了门。

“操!祖宗!?你俩别在里面打起来???!”

骤然传进江源耳朵里的只有寂静,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上了心头,他试探地迈出一小步,不知碰到了什么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顿在原地,听见路玉白闷声:“别过来,地上有碎玻璃。”

江源不知道哪里有灯开关,他也知道路玉白此时应该并不愿意开灯,他只是试探着迈出脚步,从那些细碎的玻璃间找到个落脚处,许久才触到路玉白的床沿。

说不出一瞬间嗅到的是什么味道,江源嗅觉并没有那么灵敏,他只是能辩出,那不是平日的草木香。

他眼睛热热的,几乎忍不住想扑上去埋到他怀里,重新仔细闻闻,那是什么味道。

但他手上动作却很轻。

路玉白的呼吸像是个犯罪后逃逸的狂徒,狂躁的低喘声里还有几分不易捕捉的迷惘,他伸出一只因为药物作用静脉曲张明显到凸出,灰白夹杂青色的手臂。

“在哪?我找不到你了。”

他声音很轻,手指摸到了江源的脸,还有些黏糊糊的湿意。

“你在哭吗?”

他自顾自地问,没等到江源回应,又轻声呢喃似的:“你又哭了,你总是这样。”

“喜欢哭,这个习惯很不好,如果你老哭,别人会觉得你很好欺负。”他的语言没了平日的压迫感,江源只觉得像是劣质催眠曲,一点都安抚不到人的情绪。

反而像只无形的手,在揪他的心房,扼着他的气管,让他溺毙在这片属于他们两人的黑暗里。

路玉白一个人自言自语累了,又松开捏着的手,他颤抖着身子蜷缩回那片床头。

半晌,才幽幽道:“这次幻觉里的你很像他,也不会说让我伤心的话。”

“挺好。”

他又停了很久,每挤出几个字都要沉默很久。

“不过又不像他了。”

骤然被松开的江源,还呆愣愣地趴在床边,他狼狈地擦去脸上的眼泪,努力维持一副坚强冷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