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为公主绝婚谢氏,后又为寻公主愆置婚期南下、贬谪曾经的准皇后,连此番洛阳之行也带在身边,当真是爱重万分。几乎所有知情的大臣都断定,陛下这是要立公主为后了。
但事情却似乎有些有违常规。毕竟天子下旨之时,那脸色的确算不得很好。
不管外人如何议论,也唯有薛稚本人知晓,她并非第一时间迁居碧华宫,而是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先行被送至了位于台城东侧、毗邻清溪里的枕月楼。
此处隶属于宫中教坊,距离台城不远,迎来送往,皆是达官贵人。
歌舞笙箫,彻夜欢乐。
她到的十分突然,连礼部掌管教坊司的官员也不知晓,师莲央花冠不整地自房中出来,来到行迹隐蔽的后院门外,略显迷惘地看着眼前全身皆被幂篱遮掩得严严实实、身形窈窕的女子。
这是……乐安公主?
带她过来的显然是宫中的人,冷面无情:
“有劳姑娘了。”
“公子说了,只让娘子在此待上个两日,好好瞧瞧坊中之行事即可,不必有所隐瞒。”
第 59 章
桓羡的命令是让薛稚待在枕月楼里, 好好见识见识民间疾苦。
那些跟随她而来的人就寸步不离地候在一旁,两人也没什么叙旧的机会。师莲央不敢多问,直接将
人带进了楼中。
楼中热闹非凡, 挤满了各色各样的女子与男子, 肥环燕瘦, 耄耋老翁与青年才子,或搂或抱,或亲或啃,不避耳目, 如鸟兽耳,还在大厅之中便十分不雅。
耳边则充斥着各种靡靡之音, 笙箫聒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脂粉香气。
醉生梦死、灯红酒绿的, 一处销金窟。
薛稚是第一回踏入这种地方, 看得心惊肉跳, 幂篱下的脸灼灼如烧。但见那些女子脸上并无不愿, 又有些许不解。
师莲央心知她必然是尴尬的, 见状便道:“还是去我屋中坐坐吧, 我叫她们来见贵人。”
一路经过各个厢房之时, 都还能闻见房中女子的娇媚与下流的调笑, 惹得薛稚面上滚烫。
跟随师莲央步入她房间,师莲央又道:“已经着人去请了,贵人稍安勿躁。”
绣房之中布置的华美,雕刻着菱花的榧木窗上垂着华丽的绡纱, 桌案床具俱用金玉珠翠妆饰, 两边坐具之中安置着一张紫檀嵌玉小几, 上面摆放了一只越窑青瓷细颈瓶, 还插着新买来的、新鲜带露的玫瑰。
垂珰散佩,兰膏明烛。房中更氤氲着一股不知名的幽幽甜香,说是哪个公侯掌珠的闺房也不为过。
师莲央延请薛稚坐了上座,不多时,鸨母便领着一个个如花似玉、打扮艳丽的女子进入房中。一行人排作一排,略显拘谨与不安地看着她们,再没了方才倚栏卖笑的妖艳。
“阿姨,你先出去吧。”师莲央微微一笑。
那鸨母应声退下,二人在楼中的地位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师莲央又道:“这位贵人是大理寺派来的听冤情的,你们几个,给贵人讲讲,是怎么进这一行的吧。兴许贵人大发慈善,还能放你们出去。”
她知道皇帝的用意。
他是要公主亲眼见到她们这一行的悲惨,屈服于她。因为一个人要是觉得自己悲惨,多看看比她更悲惨的人,她就会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受的那点委屈不算什么。
她对那位君主的印象其实不错,至少,若是生于他的治下,不必为了吃饱饭而进教坊。可惜她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时替姐妹们讨个恩典,救她们出这牢笼?
几名女子显然很是信任师莲央,听罢,争先恐后地在薛稚跟前跪下,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