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暗下去,曲诚又摁亮,亮一会儿又暗,来来回回几次,曲诚把手机扔到一边,摸出一支烟。

他刚下定决心感性地做一次决定,此次回美国,是想向家庭交代自己的感情,他想试着展开一次由爱情到婚姻的情感体验,虽然何畏并不会是众人属意的,也不是他一开始认定的,但是他想试试。他曾经属意过廖晚澜,虽然家世不显赫,但也不算俗,父母大学教授,祖上书香门第,本人国内一流大学求学,毕业全奖出国,个人感情经历简单,当初她被人推到他的车上,满脸倔强地忍着眼泪激起他的怜惜之心,他通过他的方式让她成名耀眼,这样的人,家里会反对,但是阻力不会太大。

与廖晚澜的矜持端庄不一样,何畏的家庭就是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外公是厨子,母亲是会计,父亲是个中学老师,教历史,却爱文艺,也大概是何畏喜欢当主持人的唯一基因。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前前后后十年,同居,又分手,中间插过一个陆仲康,实质清白,关系却也曾模模糊糊过,更何况还有陆仲康老婆大闹电台的事情。像何畏这样开得艳丽的鲜花,没人想沾手是不可能的,她在报社、电台、电视台这一路的行走中,既要保护自己,又要达到目的,少不了有或真或假的绯闻传出,就算没有潜规则,被偶尔摸手摸腰揩个油也很正常,文艺圈的这些事情他没少听过也没少遇到过。

可是何畏有她的热能量,她敷衍应付,尽量圆滑自如,尽量八面玲珑,可是却也努力维护心里的一片清白,所以在被他把节目调给廖晚澜后,默默接受跑外记者,住着要拆迁的老楼房,骑着电动自行车,仍能阳光灿烂地活给这个世界看。她不是园丁暖房里的珍贵仙草,而是野外开得热闹的鲜花,在太阳下热烈奔放,恣意洒脱,他碰到了,慢慢喜欢上那种尘世的朝气。她很俗气,喜欢漂亮,喜欢被瞩目,喜欢聚光灯下的生活,她现实,从不讲情操,知道是不可避免的风流交易,就安心享受交易来的好处。

他曾经对她是残忍的,想帮助陆仲康,一是帮他摆脱当时的陆太太,二是帮他离开何畏,这个女人的野心,会利用陆仲康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想逼迫何畏和某个人传出绯闻,比如像香港那个总喜欢腻歪在女明星身边的孙总,他呢,会给她一个不错的价码。想是这样想,可是临时改了主意,她这么有意思,自己来逗逗也挺好的,反正他也暂时缺个人。

他越来越喜欢逗她玩儿,陪她玩儿,他也确信自己的眼光,何畏还不错,没有离谱的要求,对物质的喜欢算是本分,不会太得意忘形,让他生厌,也会适度接受,让他安心。时间长了,他突然不舒服了,她对他的这一切,不是他说的女朋友,更像是她自己定义的,情人,情人的关系是随心散漫的。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人的心是可以慢慢捂热的,当身体距离那么近的时候,心脏又怎么能隔得远?他动心,便想让何畏动心,他动情,也想让何畏动情,他纠正了她的观念,却不能给出时间。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犯贱,来了,躲着,不来,求着。

春节过后他和何畏的相处,现在看来该是一段蜜月期,可是当他开始热心规划以后的人生时,她却缩头,以前她仰着脸,光着脚,叉着腰,得意洋洋地说不说就不说,你怕,我又不怕,可是现在她小心谨慎地劝他注意影响,她怕影响到她。何畏,你也的确自私,原来你是这样步步为营,不看别人的好,永远算计自己的那点儿得失,我要让你知道,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最后一根稻草是徐季方带着小游突然回国,现在想来从那之后一切都似乎不在轨道上,何畏赌气搬出去,再搬回来,直至送别徐季方的不得体。他希望在徐季方那里何畏可以争取到一些支持,少制造一些障碍。只是他没想到,他刚下决心回美国,这一去竟然铸成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