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睡,她就不会?做梦。
柳云闭上眼假寐,调整呼吸节奏。
赵明斐缓缓睁开眼。
他怎么会?不知道江念棠没睡着。
她每一次的急喘,低喃,哀嚎,都像刀子在凌迟他的心。
一次又一次提醒着他不堪的过去。
他只能骗她都是假的。
赵明斐怕了。
害怕江念棠某日记起一切。
害怕和她回?到最初你死我活的原点。
他怕她恨他,怕她不再爱他。
享受过江念棠赤诚真挚的爱后,赵明斐再也?没办法接受她冷淡的眉眼,排斥的神情。
更无法承受她的恨意。
他想求她原谅自?己,为此他可以做任何事,哪怕要他学?习模仿赵焱都可以。
然而赵明斐又无比清楚,一旦江念棠想起一切,他就是死在她面前,恐怕她也?不会?落下一滴泪。
她的眼泪,从来?只为赵焱而泪。
赵明斐陷在高?床软枕里,轻薄透气的蚕丝被包裹全身,柔软服帖,可他却感觉里面藏满了密密麻麻的针。
无处不在的疼,痛彻心扉的疼。
千刀万剐,万箭穿心。
赵明斐不敢睡,怕自?己一醒来?,深爱他的柳云变成痛恨他的江念棠。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熬过漫漫长夜。
*
柳云极力在儿女面前掩饰自?己的疲惫。
晚晚年纪小还没办法分辨她愈发苍白的脸代表什么意思,而早熟细心的霁儿没多久就发现?她的不对劲。
赵霁担心地看?着目光涣散的母后。
他找了个理由?支开晚晚,独自?一人走到江念棠面前。
“母亲,您身体还好?吗?”赵霁语气小心翼翼:“要不要请大夫。”
柳云扯出一抹虚弱的笑,“不用,就是没睡好?。”
赵霁不像晚晚那?样?好?骗,但他没有戳破江念棠的谎言,而是拉起她的手沿着鹅卵石小路往后罩房里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柳云不明所以跟在他后面。
赵霁卖关子:“您到了就知道。”
柳云知道他在想办法逗她开心,心里暖暖的。
两人沿着楼梯而上,赵霁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推门而入。
“母亲,进来?看?看?。”
柳云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厢房里整齐排列着一排丹青画,一眼望不到尽头?。
画里的女人或赏花,或观鱼,或品茗,有的在斜倚窗棂听雨,有的漫步湖边候月。
后罩楼的二层厢房全部打通,两侧挂满了装裱好?的画。
画里的女人全是她。
柳云沿着画廊一路往前。
每一幅落款日期的笔迹如出一撤,显然是同一人所为。
赵霁陪着江念棠慢慢浏览,他道:“父亲擅长丹青,这三年他每每思念母亲至极,夜不能寐时?都会?提笔为您画上一幅,不知不觉已经攒了这么多。”
柳云停在一幅春睡美人图前细细端详。
画里的她趴在临窗的案几上,一枝海棠花从冰裂纹窗缝里伸进来?,正好?开在她的头?顶。
画中人睡眼惺忪,将醒未醒,悠然自?得欣赏着这朵不请自?来?的花。
赵霁仔细观察江念棠的表情:“父亲和我一直都在等娘亲回?来?。我知道娘亲没了记忆会?感到陌生害怕,但请您一定相信,我们都爱母亲,我们不会?伤害母亲。”
他紧紧攥住江念棠的手,“我会?快点长大,保护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