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没有人守着,连路上都看不见人影,周围静悄悄,两旁的草丛树木传来些零碎的鸟语。

江念棠沿着鹅卵石小路而行,四处张望想找个人问路。

她目标明确,找登记别院人员的名?单册子?,它一般会放在某个管事手上。

内院比江念棠想象的大,绕着绕着她就迷路了,来到一片花田。

秋日除了木樨花,开得最艳,最多的就属菊花。

面前约莫百亩花田分门?别类地种了不同的菊花,明黄、雪白、碧色,绚烂耀眼?,美不胜收。

但让江念棠驻足的却是花田里正在采花的人,江盈丹。

她一身宫女打扮,素衣木钗,满脸风霜哀愁,与从前华贵明艳判若两人,若不是她跟在身边伺候数年,恐怕无法一眼?认出她。

灰蓝色的衣襟宽袖用褐色襻膊缚住,露出一双暗黄色的手臂,上面还有未散去?的鞭痕。

江念棠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她。

昔日高傲张扬的嫡姐如今变成这样,江念棠心里没有一点痛快,反而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她与赵明斐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曾经赵明斐还送过一幅丹青给她,如今翻脸后竟一点旧情也?不念。

未等她沉思良久,身后有只手突然?搭在她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不容拒绝地将她往后带。

“怎么出来了?”赵明斐声音温和,却让人不寒而栗。

跟在她身边的小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伏在地,背脊颤颤巍巍,抖如秋风中挂在树梢的枯叶。

江念棠轻咬下唇,低头答:“有些无聊,随便走走。”

赵明斐亲昵地揽住她的肩,温柔弯起眼?眸,“抱歉,这几日确实有些忙,忽略了你。”

他的嗓音如三月春风般和煦,清隽的眉眼?与唇边宠溺的笑?叠加在俊朗的面容上个,令见者脸红心跳。

然?而江念棠只有心惊肉跳,她勉力维持脸上的镇定?:“陛下日理万机,我……”

“不要生气,我特地为你寻了一匹温顺的母马。”赵明斐打断她的话?,弯腰打横抱起江念棠,好脾气地哄道:“再过几日,我教你骑马。

看也?没看站在花田里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人,转身带江念棠往回走。

啪!

一道细鞭甩在江盈丹的手上,在陈旧的伤疤上又?添一道新痕。

“看什么看,赶紧干活。”监督江盈丹的老嬷嬷吐掉嘴里的瓜皮,凶狠的瞪着她:“耽搁皇后娘娘今日沐浴,仔细你的皮。”

江盈丹眼?眶湿热,手却不敢停。

赵明斐饶她不死,却不许她归家?,留在宫里做个下等宫婢,每日最大的活计就是替皇后采摘沐浴用的花。

花瓣要大小一致,颜色均匀,没有缺口?。

原来在烈阳底下站数个时辰这么累,原来摘花这么累,挑选花瓣这么累。

江盈丹腿也?疼,腰也?疼,手也?疼。

她后悔死了。

当?初为什么要让江念棠替嫁,若是她嫁给陛下,陪他在西巷口?度过低谷,今日成为一国?之母的便是她,享受陛下疼爱独宠的也?是她。

江盈丹听人说,陛下夜夜与皇后抵足而眠,她来小日子?也?不愿分榻。为了皇后娘娘几次延迟选秀,是想让皇后娘娘先生下嫡长子?,稳固地位。

她们还说,陛下为皇后娘娘描眉,作画,堪称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她刚刚看见了,陛下对江念棠无微不至的体贴,却吝啬分给她一个眼?神。

明明从前,他也?这样看过她的。

江盈丹手一紧,花瓣被碾出汁液,瞬间蔫糊糊的,整朵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