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从里面被人挑开,露出一张貌美胜妖的玉人姿容,“谢郎君这是要去往何处?某正好要回城,若是顺路,不妨同行。”

未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楚帝此时春风拂面,一笑若春冰消融,观者忘疲。

上一世,谢沂同这位妻兄少有往来。印象中极冷淡阴鸷的一个人,不显山不露水,更不得桓公器重。譬如此时,他的两个成年的弟兄及一干堂

兄都已在西府军中站稳脚跟,他却还被困在建康。谁也不会料到最后上位的会是他。

诛齐室,灭门阀,建康城中有名有姓的世家几乎被他杀了一半。他远比他的父亲狠心,也终于完成了父亲未竟的造反大业。倘若对方不曾因传国玺意图诛戮谢氏、间接逼死已为谢氏妇的小妹,谢沂倒还真心想要感谢对方替自己报了齐室的仇。

何况当日示意桓微端来鸩酒送自己上路的,正是他。

不知当日他看到妹妹随自己而去,会是什么感受?

谢沂眼底勾起一丝嘲弄,淡淡一笑,“那便多谢桓兄。”将马缰交给其后赶上的侍从玄鲤,登了车。

他猜测对方当是察觉她落水的事另有隐情,特此前来查验。桓晏倒不瞒他,缓缓将事情原委道出,又问他可有何发现。谢沂言简意赅,“是宫里的人。”

他同庾澄交情尚可,到底替庾氏留了几分薄面,不过也心知此事瞒不久远。桓晏眼眸半阖,白皙若透明的手指缓缓揉着额际,秀润清冷的郎君,面上已有冷色。谢沂冷声道:“令妹初次归京,想来并无仇家。此事,是否另有误会?”

桓晏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忽道:“某倒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仪简可知?”

“舍妹昨日出事后不久,吴郡陆氏的女郎的船,亦经过了朱雀航。”

谢沂眸底一惊,吴郡陆氏六娘,是母亲这时着意为他相看的联姻对象。

桓晏仍微微笑着,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此事与仪简无关,某绝非责难仪简。只是……舍妹罹此横祸,实属无辜。纵然此事不能翻至明面,某也不愿她不明不白地替人挡了灾。”

谢沂说的不错,阿微初次归京,何来仇家。

但宫中偏偏有一人,对谢羯的痴缠阖京皆知,每一位与他有过来往的小娘子或多或少都受过她的刁难。他的阿微,这个时候不过是替陆氏女挡了灾罢了。

谢沂显然也明白了过来,脸色铁青,紧抿的薄唇间逸出几个字,“沂明白。”

二人同行至谢氏所居的乌衣巷,临行时,桓晏意味深长地道:“似王家郎君这等冷心绝情之人,绝非舍妹良配。某心中的玉树芝兰,当如仪简。”

寒逸隽美的郎君脚步微微一滞,眼底浮起一丝玩味。他没有回头,“那便借子羡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