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桓府跟前已是夜半六刻,守门的仆役打着呵欠开了门,看清是自家女郎新婚的郎君,忙将人请了进来,“都这么晚了,谢侍郎怎么来了?”
门外秋雨绵绵不尽,他眉间神情被额发上滴下的雨水割裂,灯色下朦胧阴沉,晦暗难辨。守门的几个仆役心底直犯嘀咕,这哪像是上丈人家的,简直像来寻仇的!
夤夜相扰,谢沂不打算惊动旁人,只冷道:“劳烦去请府上二公子,就说沂有要事相商。若他不肯来,沂只好惊动岳父大人了。”
得,这铁定是来寻仇的!
几名仆役面面相觑,其中一名拿了雨具,迅速去请桓晏了。仆役们又将谢沂请进值房里坐着,见玄鲤手里拖了个隐隐沾着血迹的麻袋,更是疑惑。
约莫过了两刻钟,桓晏才带着一名美婢姗姗来迟。他身着素面刻丝直裰、披一件狐狸毛滚边以银线绣着暗纹忍冬的披风,行在雨里也未沾泥泞,端的是郎艳独绝,冰雪般洁净冷冽。屏退几名守门的杂役,他懒懒扫了眼昏黄灯光下玄鲤拖着的麻袋,剑眉微挑。
玉面则带着温和的笑,“夤夜造访,仪简有何事要与为兄相商?”
谢沂脸色阴郁,上前一步,扯下那个麻袋来,露出里面被反剪双手、黑衣黑裤的昏死过去的婢子。
玄鲤则端过烛台,倒下烛泪滴醒了她。那婢子惊惶地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抹去脸上滚烫的烛泪。这一抹却露出人.皮面具下原本姣好的面容来。她对上郎君宛如孤烟冷月寒彻的面容,顷刻间脸如死灰。
桓晏桃花般妖娆的双目微微眯起,“云燕,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第 41 章 珠腕绳
那名叫云燕的婢子此时已将整张人.皮面具皆扯了下来,一双春水目,水汽氤氲,端的是楚楚可怜。
“云燕办事不力,请主人责罚!”
她跪伏在地上,整个身子皆颤抖起来,显然怕桓晏怕的厉害。桓晏身后那名婢子略有不忍之色,亦不敢开口。
原本,桓晏度着刘氏的性子,必然会将云燕送去庾家。届时,云燕又自有一番说辞挑拨离间。没想到她却蠢笨到落在了谢沂的手里。
桓晏目光如冷剑般迫到她身上,脸色阴沉极了,“带下去!”并不打算就在妹夫跟前处置下人。谢沂冷冷道:“阁下承认了?”
“是我又如何?”桓晏双目一睁,冷光烁烁,“我从未想过伤害阿微,也不会伤害她。她是我的亲妹妹,我绝不会动她。”
他应得倒坦然,谢沂倏地冷笑起来,亲妹妹,他还知道是亲妹妹啊。
桓晏以为他不信,薄唇掠过一丝淡笑,索性与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仪简已经将人送上了门,那为兄也就只好如实相告了。”
“不错,贵府近日一连串的异动确是为兄一手安排,只是为了将祸水东引,令你两家生怨。以便他日我父惩治庾氏之时,贵府能保持沉默,也就足够了。”
“大行皇帝突然驾崩,新帝幼冲,朝野多有议论,庾柔、庾倩兄弟仗着是太后亲族,多行不法,更在城中散播谣言,以致人心惶惶。我父自当诛除奸邪,以正朝纲。”
前世,桓公确在废立之后诛除庾氏、建立威信。
但谢沂却知这绝不会是桓公授意。庾氏在朝中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更与宗室重臣、后来登基的会稽王萧昱之弟新安王交好,不是那么容易拔除的。前世,桓公是在行废立之后,才以「聚纳轻剽,苞藏亡命」为由废新安王为庶人,又称庾氏与新安王密谋谋反,收系廷尉,将其诛杀。庾柔的两个儿子逃回京口起兵,兵败自刎。
庾氏族人或杀或废,只留下了庾澄父亲庾为一支。他是庾太后的兄长,其亡妻则是庐陵长公主的妹妹海陵公主,与桓公乃是连襟,早早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