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不谋而合地选择了沉默,由着那小丫鬟对着纵火的婢子又打又骂。采蓝把那婢子脸上都抓出一条条血痕来,桓微轻轻皱眉,呵斥道:“采蓝!”

婆母当前,哪有自己的人动手的道理。岂不是让姑嫂们看了笑话。

采蓝听出女郎生气了,忙退回来,眼中蓄满了不安的泪水。即虽火势没有蔓延到院子里来,这贱.婢想害她们女郎的心却是实实在在的,专挑着郎君不在家的时候下手,显然潜伏多时了,一时后怕。

采绿则始终安静地侍立在旁,轻轻握住了采蓝的手。

堂中十二盏铜枝灯明明燃烧着,室内一片透亮,温暖如春,气氛却冷凝。刘氏冷道:“把这个蓄意害主的刁奴送到北院去,看家主怎么说!他若不肯出面,那老婆子就只好亲自去庾府走一趟了!”

庾家?

桓微诧异转眸,“母亲,您的意思是……”

刘氏面色一瞬和蔼许多,拉过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慈爱地道:“孩子,你是个好孩子,既嫁入我们家,阿母就拿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这些话也就不瞒你了。”

“今日纵火的这个婢子,还有前日在石榴园中饶舌的那几人,皆是庾家趁着我家筹备婚礼送进来的。”

她没有说完,桓微却明白。从大闹婚宴,再到近日这一连串的动作,庾柔无非是不满桓谢联姻,想借此生事罢了。对自己下手,也是想离间两家,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阿父为了面子也好为了她也好,都不会放过谢氏。

更何况两家虽联姻,却听说尚书大人在朝堂上也不甚顺从阿父的。阿父早有不快,只怕就等着一个机会下手。⑦④尒説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桓谢二氏既相残杀,得利的自然就是他庾氏。她没有见过这位素不相往来的表舅。但料想他既为当年桓氏夺荆州之仇耿耿于怀。如今畏惧阿父秋后算账而行此计,也在情理之中。

“儿知道。”她把头轻轻靠在婆母肩上,语声虽婉,却温和坚定。刘氏见之才放下心来,她就怕儿媳是个多心的,误解了她们家,和儿子离了心。

“不牢母亲了,儿亲自去吧。”

沉默许久的谢沂突然开口,他冷冷俯视着伏在地上垂泪涕泣的婢子,朝外唤道:“玄鲤!”

玄鲤早已在门外候着了,闻此一溜烟跑了进来,麻利地给那一瞬面如死灰的婢子套上麻袋,一脚踢晕了她,拖着出去。刘氏虎着脸道:“胡闹什么?!今夜新妇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你还不留下来陪人家?”

已过夜半,他又是才从台城赶回,连口热茶都未喝上。刘氏到底心疼儿子。

提及妻子,谢沂眸中温和下来,转首同桓微道:“皎皎,我去去就回。”

当着婆母长嫂还有两个小姑的面被他唤出小字来,桓微面上微红,倚在婆母怀中轻轻「嗯」了一声。谢令嫆笑道:“阿兄放心去吧。有我和二姐陪着仲嫂呢。”

谢沂欣慰一笑,向母亲、长嫂行了礼,快步踏出房门。面上却倏地沉了下来。庾家?庾柔不会做那么蠢的事!至少,不会让人在雨夜纵火、又是火烧存放香粉的仓库,引发爆炸,好提醒府中众人救火。

即能知晓朝中事务、算准元嘉今夜会召他进宫,又有意图离间皎皎和谢家、却不想伤害她的,就只有她的那位好阿兄了!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信他敬他的妹妹都要算计,实在令人不齿!

玄鲤正拖着麻袋候在廊下,见他出来,忙确认道:“郎君,是去北院?”

“备车,去青溪里。”

谢沂眉宇紧皱,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来,目中冷寒彻骨。

玄鲤愣了一下,庾家的府邸不是在丹阳郡城么?但见灯下郎君如玉的面、脸色却颇为寒沉,不敢多问,忙不迭备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