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是置气的时候,母亲虽是大长公主,在宗室之中的分量到底没有会稽王重要。他又显然是直接参与了小皇帝的勾当的,若他肯倒戈,她们也更有把握些。

徐仲遂放了萧昱,由他整理衣冠上马,率了几个精锐部曲严严实实地「护卫」在后,独留采绿把王司徒扣在寺中,往建宁陵而去。

齐室历来施行薄葬,以山陵为体,不封不树。因而建宁陵中只修了两座陵殿,造园邑,通神道,整个陵园只有一处入口。入口前一里处便有百余名禁军重重把守,一名像是首领模样的武士据于马上,来回巡逻,遥遥见了虎贲开道、舆车扬尘的壮景,心中猛跳,忙派人前去问询:⑦④尒説

“来者何人?”

“此乃先帝陵寝,圣上及诸位公卿在此祭陵,不得叨扰。汝等何人,竟敢冒犯!速速下马!”

先帝陵前理应下马,桓微暂缓车速,回望了一眼车中的母亲。庐陵拂开垂帘,蛾眉倒竖冷然一声清叱:“那本宫有没有资格面圣?”

那小兵努力盯了她一晌,面色陡变,慌慌张张地调转马头回奔,扬声冲长官喊道:“是大长公主!快,快去禀报圣上!”

那头儿模样的人得了消息,忙命人去陵殿禀报,自己则堆起十二分笑来奉迎率领虎贲剑侍下车而来的庐陵:“末将参见大长公主。公主要面圣,末将已遣使通传,请公主暂作休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心中则叫苦不迭,公主不是和桓大司马闹掰了多年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圆溜溜的绿豆眼把搀扶着她的桓微一瞧,魂魄已去了大半,明知故问道:“这位是……”

桓微心忧如焚,眼下哪有时间和这些小卒纠缠!庐陵厉声喝道:“我乃帝王长辈,何故不要我等面圣?莫不是有小人挟持帝王兴风作浪?速速放行!”

“这……”首领现了迟疑神色,庐陵又是一声清喝:“收缴兵器!”

身后二十余名剑侍立刻上前,尽除甲兵武器。那首领内心飞速地挣扎着,才要开口,脖子上冷风嗖嗖扑来,瞬息之间已架了一柄长剑,那瞧上去玉柔花醉娇娇

弱弱的小妇人目放冷箭,力能没石。他讪讪笑了两声,不敢再动。

桓微命百余名虎贲及家中所带的部曲候在门外以待不速之客,徐仲九黎等皆留在陵园外,只带了二十名女剑侍亲自看守会稽王进了园中。九黎心中不安,要随她前去,她略略蹙眉,只道:“不必,我和母亲足矣。”

她们一共就两百来号人,和殿中所有的禁军一比无论如何也不够看。此举重要的是要稳住禁军,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起兵戈。

大长公主一行莅临的消息传到陵殿时,殿中君臣仍在僵持,场面凝滞如冰。群臣负气不肯退让,硬要找皇帝讨个说法,禁军也不敢妄动。

整个帝国有头有脸的士族之领袖都在这里了,这些士族皆占山据田,家中自有部曲,谁也无法轻易得罪,焉知日后不会报复?便都按兵不动了。

桓泌趁机叫来了医正为女婿包扎伤口,把小皇帝焦灼愤懑的模样一望,心中了然。又闻兵士来报妻子亲临,一时怔愕,却不知是敌是友,再望小皇帝,已成了个愕然失望的脸色,心知事有转机,假惺惺问道:“此事怎还惊动了大长公主?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怎么会来?不是在寺中清修吗?”

底下群臣窃窃私语,桓晏略略一思,心中大不妙,望向正在包扎伤口的妹夫。随行的医正没带麻沸散,才拿酒洗了腰间那处最深的伤口,正在上药,他额上冷汗滚滚,顺着密长的眼睫毛滴滴答答落在汗湿的脸颊、衣襟上,却咬着牙一声也没吭,一双黑黢黢的眼只望着殿门的方向。

会是皎皎来了吗?

大长公主在永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