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凡夫俗子,不能为皇帝摆脱世家大族的掣肘。但谁要他失去一生所爱,他必将这种痛苦加注于对方!
“没有为什么。”
他很平静地答,“桓泌与谢珩身为臣子,却心怀不轨以臣僭君。陛下身为天子,政令不出乾元殿,旦夕如坐针毡。”
“君不君,臣不臣,臣未闻有这般的君臣之道。故行此下策,想令两虎相争,为陛下换得喘息之机!”
阖宫皆是耳目,小皇帝并不为他的忠心而感激,余怒未消:“桓谢二氏皆是股肱之臣,卿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
“来人,将陆昀与临海下狱,听候发落!”
他皱着小脸儿转身,极力憋住了鼻间酸涩的泪意,少年老成地行驶着帝王之权。谢沂长跪而谢:“臣,谨谢陛下为拙荆做主。”
寺人鱼贯而入,欲押二人下殿,萧妙拼命挣扎着,哭声喊冤:“陛下,妾冤枉啊!既是陆昀这厮设计妾,与妾又有什么相干啊!”
小皇帝忽而大怒,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怒道:“谋杀人而发觉者流,从者五岁刑。你就是那个从者,没听见么?”
“先把她的嘴给朕堵了,听着就烦!”
小皇帝盛怒拂袖。老萧家的这些狗屁宗室,都多大的人了,一个个的,比他还不省心!
一时二人皆被带走,萧妙的哭声也不可闻。萧纂便趁机告退,只言由萧崇做主,他身为兄长全力支持皇帝治罪,绝不姑息。谢沂便也欲告退,小皇帝却叫住他,“谢卿,你会将此事告知桓公么。”
“陛下,这件事瞒不住。”
他沉吟一晌,方缓缓地答。
的确是瞒不住,事情牵扯到宗室女,不能由廷尉直接裁决,需采用「八议」。皇帝年幼,这「八议」之权自然也是落在太后与朝臣的手里。而萧妙派人杀害汤山驿丞驿卒的事做的并不高明,王氏很快就会告至丹阳郡府。王湛之父王澹正是丹阳尹,为报复会稽王府,必定会将此事捅至中枢。
他故意没有向皇帝提驿卒被杀的事,就是为此。
这是他卖给王湛的一个人情。也是为岳丈重新拉拢琅琊王氏的一次尝试。
“朕知道。”小皇帝抬眸看他,一双眼,乌黑如水晶,充满了孩童的纯真。俄而黯然,“朕只是希望,至少你不会与朕为敌。”
谢沂心口微窒,一向能言善辩此时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皇帝年幼,朝堂之上无形的刀光剑影,理应不该牵涉到他。但生在帝王家,这是他无法避免的命运。他既选择了辅佐岳父,与小皇帝为敌,是必然的事。
于是他道:“陛下多虑了。臣忠于国家,忠于社稷,必当竭智尽力,以效犬马之劳。”
小皇帝眼神失望,摆手让他下去。谢沂出了台城,不敢返回家中叫母亲知晓此事,便去了青溪里。
桓泌得知女儿无碍,倒也不怎么担心,只命他先行返回汤山等候消息,不必让桓微返回建康。另拨了二百西府军护送。
倒是桓旺和桓时心有余悸,主动请缨。桓泌只准了桓时,叫他带着人随谢沂一同前往。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汤山王氏别庄里。
桓微自隅中时分才起来,不见了郎君,微微惊讶。得知他赶赴建康后,又蓦地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洗漱后,去往外间看采绿。
相较于昨日的苍白虚弱,采绿的面色此时已红润得多了,正倚在床栏上,喝一碗黑不溜秋的汤药。采蓝忙前忙后,照顾着她。
“女郎。”
见她进来,采绿白着脸想要下榻行礼,自然是被桓微轻轻按住。
“你好好休息。”
她秉性冷淡,除了阿姨同丈夫,很少同人交心,何况是婢子。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轻轻握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