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钰那日分明着玄色箭袖长袍,窄袖束得好好的,可自?己却隐约瞧见他袖口冒出来的一角红色。

他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堪称荒谬的猜测。

不可能?。他转瞬便否定了这?个念头。

郑钰怎会?害阿敏?

越承昀想起为救阿敏奋不顾身的郑钰与?他的伤势,将话咽了回去。

平日里再闹恨郑钰使点绊子倒也?罢了,眼下郑钰如此,阿容心?头极不好受。若自?己此时无据攀扯,反倒会?令她更加寒心?。

于是只当作思索模样,答道:“应当是没见过。”

“罢了,我?与?康娘子约了明日见面?细谈,此事明后再议。”见暂时理不出新的头绪,薛蕴容看了眼更漏,“不早了。”

说罢,她拢了拢头发,躺在里侧,闭目准备歇息。

越承昀也?不再多话,起身盖灭了烛光。

夜半,四?下仍沉寂在昏蒙的沉寂中,一阵簌簌的振翅声传入耳中,接着窗边的雪衣娘叫唤了几声。越承昀睫羽颤动,下一瞬便从昏沉的睡意中脱离出来。

他下意识向身侧看,果然床榻另一侧空无一人。大脑霎时清醒了几分,隔着纱帐看向窗外圆月已挂在西边一角,他一把?掀起帷幔,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只是隔得远未能?听清。

他披衣下榻向外走,靠近屋门,交谈声越发清晰。

薛蕴容不知何时醒了,此刻正与?秋眠说些什么。

越承昀脚步顿了顿,偏头看了眼屋内的更漏,眼下约莫寅时三刻。天光未亮,他们昨夜歇得晚,至此也?未有多久。怎么在此时交谈,莫非有何急事?

“方才侯府的朔风夜叩城中杏林堂的门,请了高老先生入府。”

郑钰从马场回府后,除却宫中医官,民间圣手?也?被景元帝请去常驻侯府,杏林堂的高大夫便在其中。只是郑钰不愿如此兴师动众,只一天便将人遣了。

若非不适到极致,必定不会?连夜叩响医馆的门。

薛蕴容不自?觉攥紧了手?指:“我?知晓了,天亮便去侯府。”

他走近时,恰好听见这?句应答。

侯府,郑钰。他心?中咯噔一下。

庭院顿时静默一片,薛蕴容仰头看着月色。乌发随意拢在身后,夏夜的风钻入宽大的袖间,裙角翻飞,连身后的竹帘被掀起而互相碰撞发出的动静也?恍若未闻。

见这?一幕,不知为何,越承昀仿佛被一把?棉花堵住了喉咙,无端生出咫尺天涯之感。夏夜风并不凉,可他又本能折返回去取了件外袍。

听见略显迟疑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住,薛蕴容回过头,只定定看着欲言又止的越承昀。

看见他,便又想起了短暂的入睡中梦到的零碎场景。依旧是混乱的马场,但她抱着阿敏渐渐冰冷的身子痛哭,而越承昀却隔着人群远远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梦境模糊,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那份肝胆俱裂的悲痛之意足以让她猝然从梦中惊醒。

虽然是个无厘头的片段,但那般真实的触感与?难以遏制的痛觉,她下意识看向身侧的人。越承昀无知无觉呼吸平缓,只是即使在睡梦中,眉宇间仍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郁气。

自?去岁从吴州回建康,除却最初时不时坠入昔日噩梦外,她只做过两次零碎的怪梦。一次是父皇病重,她身边无人,另一次便是今夜阿敏坠马,她身边依旧没有他。

越想越浮躁,更觉帐中闷热,她便步入院中透气,不想没待多久,便遇到匆匆入院的秋眠。听完郑钰一事,心?中更不是滋味。

梦不可轻信,虽梦到了坠马,但阿敏并未如梦中一般,坠马先起梦境在后,许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者便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