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蕴容踏入东厢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听见脚步声,榻上的人迅速起身,可行动不便竟半滚落在地。他来不及思索,只作慌乱状跪倒在地。

“见过公主,先前不知是公主,实属冒犯,我……罪该万死。”

一番动作,发丝散乱难见面容。

又看不见眼睛了。

“抬头。”

青年听了,一点一点小心地看向她。

眼神中透着谨慎、无措,以及眼底的一抹精光。

眼底流动的情绪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竭力装作思量周全、可实际又是涉世未深的人。

有点小心思全暴露在眼底了。

确实不像。

“你叫什么名字?”薛蕴容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我既得公主所救,那便理应由您赐名,小人愿生生世世供您差遣。”

全然一副谦卑低顺的模样。

可薛蕴容没有作声,片刻后倏而笑了:“你可不像是甘愿为人奴仆之人。”

“叫什么名字?”她又重复了一遍。

良久,地上的人的手指蜷起:“……郑云临。”

他抬起头,漆黑的瞳孔闪着光,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可我确实愿为公主驱策。”

见薛蕴容并不接话,郑云临想起心中目的,膝行上前。直至离她两步处停下,语气中饱含乞求之意:“殿下,我什么都能做。”

在高府这几年,他知晓新来的谢郡丞是渤海郡难得能与高氏勉励抗衡之人。没想到他运气这般好,在街头,竟叫他认出了郡丞夫人。谢夫人身边的女郎他从未见过,可料想也是大家出身,甚至还有极大的可能不是渤海郡之人。

那时他想,不如赌一把。若是女郎能看上他这副皮囊,带他离开此处,或许他还有别的机会继续读书。

可他没想到没想到女郎竟是公主。

方才在府门前,见到驸马的那一刻,他心头竟暗自窃喜。他和驸马竟生的有几分相像,而他比驸马更年轻。若是,若是……

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脆弱、惹人怜惜,小心翼翼地伏在薛蕴容手边。

下一瞬,薛蕴容抽回了手,突然开口:“我听说,你家原先是开抄书铺子的,你很喜欢读书。”

语气笃定非疑问之语,郑云临一时怔愣在原地,紧张起来,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也不知你是否真心喜欢,我会让秋眠送来书籍。”抛下这句意味不甚明朗的话,她又看了郑云临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外头日头高照,有些晃眼。薛蕴容微眯起眼,心情甚好。

也不知,是否真能叫她挖到可用之人。

*

晚间饭毕,越承昀匆匆洗浴完毕,刚从外间的净房出来,却见临芳斋门边缩着一人。

走近才发现,这是那人。

郑云临听见脚步声,受惊般抬起头,见是驸马,又讷讷不言。

“郑云临,对吧?”忍了几秒,越承昀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语气平和,全然不似几个时辰前在门前面色难看的模样。

“我感激公主救我入府,无别的可以报答,只想在此守夜。”

猝不及防听见这话,越承昀几乎要破功。

他勉力忍下,神情轻松,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意:“你回去吧,自有专人守着。入夜风起,你可别辜负了阿容救人的心意。”

“可是……”郑云临还欲争取,复又被越承昀打断。

“惹人厌烦反倒不好了。”他意有所指。

屋内传来动静,料想是阿容从里间净房出来了。

得赶紧让姓郑的消失,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