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在这?里度过了一年,此时已是怀正二十一年六月,暖风袭面,汀州已步入初夏。
这?一日散值后,望着仍悬于上空的太阳,越承昀忽而想起?初来此地时,高和与自己提到的果市,于是下意识向南街走去。
汀州瓜果繁盛,从城北向南走,沿街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果摊子,时不时见到上了年纪的老妪老翁。由于汀州临港,船运颇盛,眼下又刚入夏,是以这?条街上有许多外来买卖的船商,好不热闹。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两名锦衣少年,看?起?来是兄弟俩,大的约莫十五六岁,小的约莫十二三岁,二人正一前一后驭马疾奔,瞧这?架势竟像是要径直这?般穿过长街。
他们速度极快,越承昀脑中一下闪过有关冀州李氏子弟的传闻,也是他与她在吴州大吵一架的根因。思及此,他心头一紧,正要高声阻拦,却见其中年岁尚小的少年紧急在临近商铺前一丈处勒停了马,随后他翻身下马,扭头朝他兄长看?了一眼。
后方的少年只?是略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将两人的马匹牵好立于原地,随后朝他点?了点?头。
下一瞬,弟弟便?快活地钻入长街人群中,几下便?窜到一个不大起?眼的果摊前,高声喊道:“阿嬷”
观其神情,竟是与摊主相熟。
随后,摊前身穿棉布衣裳的老妪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事?先装点?好的包裹递给少年,少年付了钱高高兴兴地朝他兄长走去。兄弟二人重?新上马,朝着来路离开了。
越承昀愣了一愣,耳边响起?临近几家掌柜的调笑声:“陈氏的小公子放着官贡来的不吃,又偷溜出来买吴家阿婆的荔枝了。”
“说是偷跑,可?汀州的人谁不清楚他每隔三日便会来此,陈氏夫人也默许呢。瞧瞧,今日连三公子都陪着来了。”
“陈氏是少有的不摆谱、性情和善的世家,放在别的地方,谁还瞧得上我们这?些小摊子。吴氏家中艰难,多帮衬些罢了。”
……
汀州的荷花开了又谢,如此三载,眼下是怀正二十四?年。
难得的休憩日,越承昀走在街边,沿街几家商铺的掌柜早已眼熟他,纷纷与他打起?了招呼。
来此这?么久,他自然觉察出汀州与他去过的他地有所不同,门阀制度在此不显,百姓安居、街坊和乐。陈氏将族中子弟教养得极好,他来此这?么久,从未听到有谁跋扈胡来的消息。
汀州,很好。陈氏,也很好。世上总有与那些恶人截然相反的世家,譬如陈氏,譬如谢氏……
他想,他从前想错了许多,他终于懂了景元帝昔日旧语。
可?时至今日,他竟才看?出分毫。可?笑,可?恨。
街头笑闹声不绝于耳,越承昀心中却越发寂寥。他已许久没有听到来自建康的消息了。
两地实在相隔甚远,未得新的调令前,汀州就像一座巨山,隔绝了他与建康的一切可?能。
这?日,外面飘着细雨,他收拾完公文,穿过连廊,在临出官廨前,忽而听见高和窗边飘来些动静。
陈允延手?中的竹伞仍在滴水,可?见是刚刚来此。他拉着高和,神情焦灼。
来汀州这?么久,越承昀早已知晓此二人关系不错,故而见此场景,并不意外。他无意探听二人私事?,抬步便?要走,忽然入耳的一句“建康”将他瞬间钉在原地。
“方才从建康传来密报。”陈允延停顿了一下,看?向四?周。
密报?越承昀又是一愣,寻常急诏皆是由传令使快马加鞭送入各地,由于要走官驿,是以沿路官员皆知,根本算不上密报。
他口中的密报又是指什么。
越承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