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搭在他额头的布巾,放在冷水里浸了浸。
在她将浸湿后?的布巾重新搭在薛淮敏额头上时, 突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呢喃。她微微低下?头,便听见薛淮敏哑着嗓子又念了一声。
“母后?……”
薛蕴容怔愣一瞬,蓦地红了眼眶。
昨天夜里,禁卫急匆匆将太子背至医药署的小榻上,待周颂青细细诊断完前去煎药时却又犯了难:公主方才?说东宫暂不能入, 可太子也不能在医药署歇着吧?
薛蕴容本想让禁卫将薛淮敏挪到?自己寝殿, 也方便自己照料。可话刚说出一半,她却愣在原地。半晌后?, 终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缓缓吐出了下?半句:“带阿敏去琼华宫。”
那个怪诞而又突兀的梦境中,是母后?给了在长街中乱跑的自己提醒, 也是母后?牵着阿敏的手出现在琼华宫。若说这宫里还有哪处最适合给阿敏养病,那便是琼华宫了。
也许是汤药起了效, 薛淮敏的烧渐渐退了, 可薛蕴容在心底始终觉得, 是母后?一直在身边护佑着他们?。
琼华宫内一切未变,皆是昔年诸景。只是自皇后?故去后?,除了洒扫的宫人外?,几乎不会有人随意踏足此地。因此, 将薛淮敏送入寝殿后?,其余人等便退了出去。
周遭安静极了,薛蕴容扭过头,视线扫过妆台上的铜镜,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儿时记忆,嘴角也无意识地向上扬起细微的弧度。
突然,压住被角的手被轻轻顶了一下?,薛蕴容惊喜地回?过头,恰好撞上薛淮敏湿润的眸子。
“阿姐……”他蛄蛹着从锦被中伸出一只手,“我方才?梦见母后?了。”
见他醒了,薛蕴容伸手过去,正要揭开布巾探一探他的体温,闻言忽然身形一滞,右手顿在半空,而后?慢慢落在被面上。
“原本我在一个四面都?被围住的高?墙内,怎么也出不去。是母后?突然出现,将我从那里牵了出来。梦里母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笑。阿姐,”薛淮敏眼底泛着光,很是激动,“母后?和画像上一模一样,父皇画得真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眨巴着眼睛环顾四周,忽然小声道:“啊……这是母后?的寝殿。”
骤然听见这句,薛蕴容蓄在眼眶中的泪珠终于?砸了下?来,她慌乱别过头,不愿让薛淮敏看清。
母后?故去已有九年,而阿敏如今也不过将将十岁。细想起来,当年他不过只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哪会有关于?母后?的一丝记忆。母亲的怀抱与温度就像镜花水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已散去了。
而后?数年,薛蕴容只能指着父皇亲手所作的画像上的女子告诉阿敏,这便是我们?的母后?。
阿敏年岁极小时还会指着画像天真地问起,为何自己从未见过她,彼时众人的答复他虽不懂,可也能体会到?骤变的情绪。再后?来,他也只是时常摸着画像的卷轴,再也没提起过。
虽然薛蕴容扭头躲得极快,但簌簌而下?的泪珠还是将被角砸出了几道湿痕。
望着她轻轻抖动的背影,薛淮敏顿时有些懊恼,今日许是刚从高?热中醒来,仍处于?迷蒙中,竟口无遮拦,将脑中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惹得阿姐伤心。
他急忙伸手握住薛蕴容覆在锦被上的手,正要说点别的,却一下?愣住了。下?一瞬,他惊叫出声:“阿姐,你的手怎么受了伤?”
薛蕴容飞快擦去脸上的泪痕,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里赫然有一道长长的擦伤,时间?略久,早已不再渗血,只是在白皙的手掌上仍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再往下?……薛蕴容将手抽出,不动声色地扯过衣袖盖住手腕,并?不答话,只是笑了笑。随后?飞快探了探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