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在天将明未明的时候,在心里对自己说。

凌靖那天说,会等到我伤好的那一天,如果他当真不是在跟我开一个恶劣的玩笑,这就如同一个“缓刑期”,给我一个弹性时间去接受那个事实。

但我的伤总会好的。

我记得那天是四月九日,距离那场事故发生三个多月之后,我已经失踪了九十多天,没有人来找过我。

那时我的身体虚弱无力,可意识还算清醒,还能记得自己如何被人带回那家远离市区的私立医院,如何在医生的指示下做了全身检查,我的主治医生又是如何向凌靖交代,说我的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可以慢慢恢复正常的生活,做比较轻微的运动,但彻底恢复元气起码要小半年。

当天晚上,凌靖把医生开的止疼药放在床头。我明白他的意思,一颗心憋疼得难受,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没想清楚抬手就扇了他一个耳光,他没动。我又扇第二个,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噩梦没有来临之前,你总是觉得它那么遥远,遥远得像永远都不会发生。

我不知道自己的痛感神经还够不够长,能不能挺到我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但我知道,我早晚还是会痛,刻意延后的痛苦就像信用卡的欠款,拖到不能拖的时候,它会要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我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如果我此刻果断地放弃生命,是不是可以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可是我想活着,我比任何时候都想活着。我不想活得不明不白,更不能死得不清不楚。凌靖对我说,一切结束后,他会给我一个交代。可是欠我交代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月光很冷,他的汗水滴在我脸上,炙热的嘴唇烧灼着我的皮肤。他的吻很轻,动作却强劲有力,我感到自己像砧板上的一条鱼,被他用利刃一刀一刀削成薄片,这种感觉犹如凌迟,死不了,却是活生生的千刀万剐。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向所有可以见到的人求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为什么我明明身在都市里,却如同走在一片荒凉的沙漠中?为什么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知道我在经历什么,可所有人都选择视而不见,让我这么绝望?

我一直以为,在最后那一刻,会有人来救我,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英雄破空而出,拯救弱小的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一天天地等,一天天地盼,一直盼到了最后这一刻,却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我想起那串铃铛,文昭亲手做的礼物,我将它遗失在那场车祸中,终究变成了一个恶毒的诅咒。我跟那个秦淮河边的女人一样,得到了同样的命运。但她的牺牲是有价值的,而我被人这样对待,我的价值又在哪儿?

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太阳总会升起来,明天总会来的,一切都会过去,只要生命还在,总会有新的开始,会的,会的,会的……

但我没法制止自己去回忆,我想到了很多很多,当我又一次想起文昭曾经在一个失控的夜晚对我说“你为什么不去死”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

原来一个人真的有想死都死不了的时候,而这样的伤痛,我需要多久的时间,需要几个轮回才能淡忘?

凌靖用手指一点一点擦掉我眼角的泪水,对我说:“你就这么不愿意吗?我到底有哪里不好?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我也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爱你。可能你还是不信,但我真的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忘不了。我在美国那段时间,每个女朋友都有你的影子,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年我明明只见过你一面,怎么就是忘不了?在那之前我跟你一样,也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认为那种奇迹会发生在我身上。遇见你之后,我什么都信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