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脖颈上那一道凉意,越青君心中却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心情还挺不错。
应该说,自见到宁悬明后, 他的心情如何颇为混乱,却再不见发表完结章时的低沉。
“悬明心如明镜,洞若观火,绝无可能不知道这些。”越青君对于他写的人十分有信心,对于自己的了解也十分自信。
他望着眼前人,语气平静, 神色如常, 不见恼怒, 甚至好似还带着几分独特的温柔。
“你只是内心煎熬,心气难平, 为破败的江山, 为受苦的百姓。”
“虽然乱世本就寻常, 并不稀奇,而我也并不能全然掌控一个世界。”
“但……”
“但它毕竟确实由我所写,那些祸国之人也因我而生,若有人可恨,有人可怨,能让悬明好受几分,那么我心甘情愿。”
越青君双目真诚,望向宁悬明时,没有半分不满。
纵然被眼前人刀剑加身,他也不曾有过半分畏惧与怒意。
长剑微松,彻底离开越青君的脖颈。
宁悬明视线不由落在那道浅浅的,动作慢些,就快要愈合的伤口上。
越青君太过坦诚,哪怕面对质问,面对威胁,也能坦言自己对那个世界确实不喜。
可既然不喜,又为何要写?
宁悬明是文人,虽未写过话本,却也知道,必然要有感情,才能完成一部优秀的作品。
越青君不喜欢那个世界,那他喜欢什么?
想到那本书全文皆是宁悬明,其他角色或好或坏,都有自己的作用与目的,只有宁悬明,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独有的温柔。
结果也不难猜出。
哪里是越青君用一个糟糕的世界,装了一个宁悬明,分明是越青君用一个世界作为养分,才养成了一个宁悬明。
他哪里需要去寻别人讨要答案与结果,只需低头看看自己。
祸乱江山,迫害百姓的,从来都是宁悬明。
若他一定要怨越青君,又怎能放过被迫成为帮凶的自己。
长剑归鞘,宁悬明收敛神色,抬眸望向越青君时,再不见方才的看似平静,实则迫人。
此时的他虽然面色稍冷,浑身都气息却是真的沉静下来。
“今日之前,我不知自己身在书中,你也不知自己所写有灵。”
说到底,越青君只是觉得自己仅仅写了一本话本而已,无论书中波诡云谲,凋零破碎,也不过是字句笔墨,又何须太过在意。
“既不知情,又怎能怪你。”
虽然眼前之人不似良善,但宁悬明觉得,若是对方知道自己能够掌控一界命运,未必会如之前那般肆意妄为。
宁悬明早已不是什么愣头青,即便真是十年前的自己,知道真相后,也不会将一切怪到越青君身上。
只是越是看得清的人,就越自苦。
得知真相时,宁悬明也曾有过一丝怨恨,他将这丝怨恨化作来寻越青君的动力,问他为何要写出这样一个世界。
越青君并未回答,却句句都是回答。
宁悬明不愿清醒,却越是心如明镜。
书里书外,是非纠葛,越想算,就越分不清。
“世上能如你这般天赋异禀之人实在少数,所以,下次再写时,希望先生能心存柔情,仁爱世人。”
越青君眸色略深,他笑了笑道:“你太高看我了。”
“我倾尽心血,也只写了一个你。”
“今后想必也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悬明大可不必如此忧虑。”
宁悬明敛眸,“既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事情已了,我也不便继续打扰,在下就此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