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一笑,温声道:“当然有。”

“我来寻一个人,问一件事。”

越青君视线低垂,盯了长剑片刻,随后才顺着这把剑,转移到宁悬明身上,与他对望。

四目相对时,神色并未闪躲,也未有惊疑,好似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在预料之中。

“袖里藏剑,可有伤到自己?”

他没指责宁悬明恩将仇报,也没问宁悬明所寻何人,所问何事,而是问他有没有伤到自己。

宁悬明眸光沉静如水,望向越青君时,却也生出几分涟漪。

他淡淡一笑,“原来,阁下也有几分善心。”

“既然如此,又为何在笔下冷漠无情。”

“倘若阁下原就是无情无爱之人,又何须耗费笔墨心神无数,构筑一个不喜欢的世界?”

那是一个糟糕的世界,毋庸置疑。

昏君当道,奸佞横行,祸国殃民者生,扶微济世者死。

宁悬明死前从未有过悔愧,也从未对那个世界有任何质疑。

明知那是一杯毒酒,他也从容饮尽,前生三十年,他从未愧对任何人。

然而在他得知这是一本由他人所写的书,其中山河疮痍,江山倾覆,不过是他人笔下寥寥几笔字句时,心中仍是难免生出几分悲戚。

他人笔下寥寥几句,却是宁悬明真切走过的十年,亲眼见到的苦难。

他见过在洪水中挣扎求生的灾民,见过冻死在冬日雪地的乞丐,见过易子而食的难民。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偿。

并非想象,而是写实。

既然如此冷漠无情,又何必执笔。

莫非此人本就想见山河逐渐破碎,美好慢慢被摧毁?

这般书写命运,又何必让他得知真相,让他死后有灵。

天道曾与他说,唯有同时倾注作者与读者无数的心血与喜爱,才能让书有此机遇,自成世界,也让宁悬明向死而生,得一线生机。

虽不能再留在原来的世界,却能顺着那一缕联系,来到创世之人的世界,且因宁悬明与那人之间联系颇深,宁悬明的降落之地,必在那人附近。

他一眼便锁定了越青君。

正如越青君也一眼认出了宁悬明。

越青君眼眸微垂,面对宁悬明的质问,也毫不心虚。

“悬明读过史书,想必也知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世本就寻常。”

“你觉得我写得过于残忍,不过是因为你只见过我写的那个世界而已。”

“纵观古今,我写的那点又算什么。”

“天下沉浮,古来有之,我才写了十年而已,太少了。”

越青君此时未有半点伪装,面上尽是淡漠无情,正如宁悬明所说那般。

“昏君,妖妃,奸佞,乱臣贼子,历朝历代,何时少过?”

“我写的世界,也不过寻常。”

在宁悬明面前,毫无保留,袒露真心,才算是尊重。

“身为作者,我对那个世界的构成很满意,作为个体,我确实不喜欢那个世界,那段世道。”

“但我并不欠它什么。”

他望着宁悬明,嘴唇翕动,神色晦暗难言。

那个世界的经历古来皆有,纵然越青君书写,却也绝无可能写完所有细节,但宁悬明却是全然出自他的笔。

他的性情,他的经历,他的生死,皆出自他的笔。

他用那个糟糕的世界,装了一个宁悬明。

他确实不欠那个世界,但他欠了宁悬明。

第0139章 笔下人是心上人3

◎“我倾尽心血,也只写了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