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深思熟虑成了风过骸骨,再不剩分毫。

这一夜,裴昭睡的并不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竟听见有人向他讨要清白。

“我本想着,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叫你还我一个清白。”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雾气蒙蒙中黑暗退散,他眼前忽然站了一个人,那人身形瘦削,摇摇欲坠,裴昭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在朝他问罪。

“你可知,每每当你将罪名扣在我头上时,我为何说不出话来么。”

裴昭皱眉,不知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人还在浑浑噩噩自顾自喃喃:“你自然是不知的。”

“我起初不辩解,并非是认罪,只是诧异你望我时,为何眼中赤红、满是恨意,我不愿你将我视为罪人,可当我开口辩解时却为时已晚,你早都在心里给我判了死刑。”

那人晃了一晃,倏然摸了一把脸,嗓音发颤。

“他们都说人妖殊途,可我不愿与你殊途。”

裴昭看见他下颚微湿,心口竟有些发疼。

他开不了口,只能静静的听,静静的看他落泪,他想看清他的脸,想替他擦泪,想知道他是谁。

可不论他再怎么看,也只是一片模糊。

不知为何,这人哭起来实在叫他不好受。

分明压抑着嗓音,一点呜咽都不愿漏出来,可裴昭却觉得,好似全天底下都欠了他。

而欠他最多的,是自己。

许久,那人再度开口,嗓音已然如常,却透着无力的嘶哑,艰难的执拗。

他说:“可我……不得不愿。”

说完这句话,他身后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与夕阳融在一起,那火越窜越烈,借着风势烧成了火海,将那净白如雪的人困在其中,他离裴昭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他一人孤零零站在火海之中,还有疼到颤抖的呜咽和喉头流不尽的血从他口中溢出。

裴昭看不清他眉目,却知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正看着自己,又难以掩藏被大火灼烧的无尽痛楚。

裴昭想开口叫他逃,可脖颈伤疤倏然也像被那烈火灼烧,浮起细碎密麻的疼,如被沾了剧毒的刀子砍了一下又一下,叫他觉得自己首身都要被砍到分离。

烈火漫天、红光耀目,空中不知何处来的纯白飞花,飘了满天,妄图扑灭火海,最后却成焦灰,那人站在火光里,竟颤巍巍的笑了。

“罪,我不认。”

“分寸,我不知。”

“人妖殊途,我不信。”

他竭力将头仰起,似乎是想将眼眶的泪憋回去,却看见暗沉苍穹被浓烟吞噬。

“子钦,纵然刀剑再将我捅穿千百次。”

“我不疼,你不要救我。”

你又发什么疯?!

梦境最后,流岚雾霭,千万片焦灰花瓣稀稀落落飘下,最后一刻,裴昭看清了他的眼。

是一双颜色极淡的含情眼。

那双眼深情款款却又干涩荒寂,本如秋水却暗淡无光,成了荒漠枯井的死水,点点火光从那如云岚的双眼中荡开,将那双透亮的眸子烧的火红,落下一点泪光,形如虚幻,灰飞烟灭。

这双眼在那一刹仿若刻进裴昭灵魂之上。

太深刻、也太深情了。

以至于翌日站在灵鹤身上动往清虚神境的路途中裴昭都在发愣,久久回不过神。

“师兄,还有多久到?”

裴昭被少祈一声呼喊唤回神,他思绪烦乱,并未答话,到了禁地后也自顾自的跃下灵鹤,全然不顾趴在灵鹤身上身量不够的少祈。

在身后传来一声什么物什摔在石块上的响声后,裴昭才回头看了一眼,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