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他竟还问：“……师兄当真……当真这般……恨我……？恨、恨到……想杀、杀了我……”

裴昭气笑了，他靠近两步，将长剑尽数穿进少祈单薄的胸膛，血液溅到他的手上，他却无半点心软。

“你当真不知，我为何恨你，为何想杀你么。”

裴昭的瞳孔放大，他看着少祈苍白的脸，脑中却全是自己子民被踩在赤弦脚底的模样。

是自己的父皇被高挂在城墙头，尸身都凉了，血液还在不断地往下坠。

是鸿蒙山恶鬼将东秦人吞噬进深渊，湮没无辜百姓最后一声嘶喊。

是师尊与他被南连将士层层围困，而少祈……

就是这个面色苍白，到现在了还在他面前装可怜的少祈。

从他们怀里摸出了灵契，转身就走。

裴昭的手心握剑的力道越来越大，剑柄抵在少祈的胸膛，再也刺不进去了，可他却还在用力。

少祈很疼，疼的后退，想躲开。

裴昭却宛如恶鬼，他的声音低哑如阎王索命：“不够……”

他大笑起来，手在抖，可是捅的越用力，自己的心口也越疼。

“不够……你虽死不足惜……可不够……”

少祈一条贱命，怎能抵得上他万千东秦子民的性命？

裴昭气愤、恼怒，恨不能叫少祈现在就命丧于此，下无间地狱去给他的子民道歉。

“住手！”

叶饮溪双目赤红的冲了过来。

裴昭一把抽出自己的长剑，看着少祈摇摇欲坠，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师尊万分心疼的去搀扶少祈。

师尊这般英明之人，竟也能被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账蒙在鼓里欺骗。

裴昭将剑扔在地上，俯视着少祈，笑了，他说：“不够。”

让你就这般死了，不够偿还你所犯下的罪孽。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做的，只是让少祈痛苦，亦或是更痛苦。

他被仇恨蒙住了眼。

他背着所有人修行魔道。

即便如此，他也能坐上仙门第一的位置。

他再不怕天罚，将南连灭了国。

将玉瑶峰的所有威胁铲除。

天理？

他裴昭就是天理。

魔族忌惮他迟迟不敢来犯，妖族被他牵制、鬼界成了他暗中的势力。

他一手遮天，无人再能拦他。

而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少祈更痛苦。

都是为了，在伤害少祈的时候，再无任何人能阻拦他。

他做到了，所有人都只能远远的看着少祈受之酷刑，只能无力的听着少祈嘶喊的嗓音。

为仇恨而活？

为天道而活？

天下众人，有人为利益熏心、为繁华世间而活，有人为莫须有的情爱、为追长生不老而活。

而裴昭，是为了少祈而活的恶鬼。

是哪怕入了地狱，也要爬出来将少祈碎尸万断的恶鬼。

少祈以为，他是谁？

他理应是这个世间最恨少祈的人。

可是他做了这么多努力，放下了家国情仇，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现在的少祈跟上辈子不一样了，他的国还没有灭，人皇还没有死，子民也都还在。

他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放下仇恨吧，放下吧，已经恨了一辈子了，已经伤害了少祈一辈子了。

他一遍一遍的在心中想如何将少祈掰正。

慢慢的变成了，他愿意陪少祈一起错。

再慢慢的，他开始问自己……

什么是对。

什么才叫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