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你。”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的一瞬间，和尚的瞳孔微颤，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云淡风轻，他似是勉力压制住那股子的恼怒：“荒唐……”

“是！我荒唐！就是因为我荒唐！我他娘的在这里看着你的寺庙一天一天衰败下去！！！你以为我不想成佛？！我他娘的是为了谁才成不了佛的！！！”

碗莲的双手捏的很紧，指甲嵌入肉里，可是流下来的不过是一滴又一滴黑透了的血滴，肮脏又污浊，他抬起自己的手掌，举在高处，将那黑色的血液给和尚看。

他哆嗦着唇，又问了一遍：“你以为我不想成佛吗……我本为一株碗莲……没人比我更想干干净净一身白……你以为……是我不想成佛吗……”

和尚微怔，面容苦涩，只是艰难的喊了一声：“碗莲……”

“对，我是碗莲，也只能是一株碗莲。即便有了人身，也无人认我是人，他们只当我作妖。”

碗莲低下头，摇了摇，他声音发颤，整个人都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的手举在半空中不断的抖，黑色的血液不断地随着他细微颤抖的动作淌出来。

“我不是人，和尚。”

“就连流出来的血也是黑的。”

“我要成佛，得先有心，得先成人啊……”

碗莲苦笑一声，再抬头时眼已经湿了，却没有泪可以流，“可不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想成佛，怎么想以善意待人，可我到底不是人……我是……我是没有心的……”

“我是……成不了佛的……”

和尚看着碗莲手心的那些黑血，面色发白，他开口反驳，“不是的，碗莲，大千世界那怕是妖都能飞升成神，人有恶人，妖也有善妖，只要你……”

“只要我善意待人，只要我渡天下众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只要我心向善，对吗。”碗莲垂下手，他执拗无比的看着和尚，一字一顿道：“我本向善，错不在我。”

和尚看了碗莲几瞬，心口发苦。

他实在不知碗莲为何会变成这样，他的碗莲本是一身清正之资，浑身上下闪的本是金光，那是大吉之兆，只要一心向善，必会成佛的。

可事到如今，他能在碗莲山上看见的，只剩穷凶极恶与怨气。

碗莲他……到底在怨什么。

和尚长叹一口气：“碗莲，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承认自己的过错吗？这佛陀山上千百性命是你残害。”

他的目光转而落到枯树之下的少祈身上，喃喃道：“你有太多过错，还害得圣人失了清净心……我……难渡你……”

“我不要你渡。”碗莲的身子晃了晃，目光在他定住身子的刹那凶恶起来，“我成不了佛，那我便成恶灵。碗莲，你可知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他觉得自己可笑，便放声大笑起来，自嘲的味道浓烈到叫和尚眉头微紧。

他浑身黑气涌动，目中金光在此时猝然消散，整个佛陀山都翻涌着他那尖锐的笑声。

“你以为我到现在想要的还是一颗清净心么？你以为我到现在，还想成佛吗？和尚，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想成佛了。在我意识到自己没有心的时候，我就不想成佛了。”

和尚不动声色的皱了眉，晃而又恢复成不悲不喜的模样，他淡声询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本想吸尽天下所有怨气，叫那些人面兽心的恶鬼通通坠入地狱。可我现在”

“只想要你的清净心。”

狂风大作，他浑身尚存的一点金光已然湮灭，长风吹动他的发丝，天地之间的所有怨气在此时集于一身。

“碗莲！！！”

他彻底疯了魔，也叫和尚乱了心。

“闭嘴！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