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边的乌云渐渐散开，昏沉的天空被暖阳照的蔚蓝，少祁自己停在了原地。

站在他几丈外的男人黑衣染血，粘腻脏乱的黑发被秋风卷起，身上是数不清的抓伤和咬伤，膝盖上的布料被什么刮开，露出数不清的血洞。

是像是被什么生生按着跪在钉子上才有的伤口。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双手是干净的。

少祁想问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于是他往前走。

“师兄……”

可他每往前走一步，裴昭就退后一步。

裴昭定定的看着少祁，说：“你站在原地，不要动了。”

“为什么？”

少祁不明白，只是单单想到每次师兄都会后退，就觉得心口发疼，鼻子一湿，又有血流了出来。

裴昭瞳孔一缩，脚步一顿。

就这么一瞬，给了少祁上前的机会。

他一把抓住裴昭的手，不让他后退。

白不云和卫清阶都站在原地不动了，也再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

裴昭愣了一会，想将少祁推开，但好在这一撞将他撞得清醒了些，想起少祁是瑞狐，便是中了毒，也不会染上疫病的。

他眸中猩红淡去，抬手摸了摸少祁的额头。

指尖划过少祁的银发，拭去少祁额角的汗珠，一触碰到那热的要烧起来的温度，心口又狠狠跳了两下。

身上的低气压便是白不云和卫清阶隔得这般远都能感觉到。

“……很烫。”裴昭摸着少祁的额，声音很低，“还不退热。”

少祁将脑袋贴在师兄的手心，蹭了蹭，师兄的手很冰，叫他觉得很舒服，他鼻中的血蹭在裴昭的衣服上，隐进一片黑暗中。

他不知道师兄这一身伤是哪来的，他虽心疼，可此时只想感激还站在此处的师兄。

不管在他毒发时，师兄到底有没有走，都不重要了。

至少师兄回来了。

少祁唇角勾了勾，面上的笑意十分苦涩，却依旧在心中想：师兄对他……还是有些心软的。

那股甜茶味已经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潮湿的泥土味掩盖。

裴昭的手捂在少祁的额头上，有些热起来，他眉眼垂下，露出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失落与脆弱，很轻的说了句什么。

少祁没有听清，便问：“师兄说什么？”

“……不够吗。”

裴昭看着少祁的眼睛，低头，将自己的额靠在了少祁的额间，一冰一凉。

他又皱着眉头问了一遍：“药不够吗，还没有退热。”

少祁一愣，不明白师兄的话，也不知该如何答。

裴昭还在自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看起来很难受，对吗……额头很烫……”

少祁还在呆愣：“师兄……”

却见师兄的眼帘又耷拉下来几分，失了以往的所有锋利。

“你，明明应该很健康的。”

裴昭的声音已经无法维持住以往的冷漠与平淡了。

他抬手，给少祁擦干鼻下的血珠，还在喃喃：“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少祁想伸到裴昭身后给裴昭拍背的手一颤，停住了。

这个表情，跟那一日客栈种，师兄以为他死掉后的表情，别无二致。

“师兄。”少祁抬头，慌乱的去擦裴昭面上的血渍，安慰道，“我还活着，还活着。”

裴昭听见了，目光却依旧空洞的盯着少祁的鼻子，他大指的力道越来越大，不知轻重的将少祁的鼻子都擦红了。

他终于像是大难不死一般的笑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少祁的话。

“还活着、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