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夏行之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去签个字就好,但这次他申请去了刑场。第二次名单出来,他从监审官变成了执行者。

这次何韵没有出现,她在两天前就去了乡下,名义上是执行秘密任务,但去的是她的家乡。

行刑的那天是个很好的天气,阳光撒到这几个站在刑场中心的人身上,他们衣衫褴褛却又光洁明亮,青蓝的天空澄澈分明。他们被强行绑住了手和脚,互相微笑了一下,随后纷纷头朝前去。

夏行之填好了子弹,面对着林鹿时扣动了扳机,子弹在他的额前穿过,殷红的血珠从孔洞里慢慢渗出来。像点好的拇指大小的朱砂痣。血液慢慢在地上流淌,暗红色的,带着暖意的河流,向下流淌,像是幼童找到了母亲的怀抱。

日本人本来说要把这几个人的尸体示众,被几个中国通劝阻了下去,说是影响不好,反倒适得其反。

他买通了关系,找人替换了尸体,把林鹿时的尸体烧成了骨灰,然后亲自去捡骨。

但不允许他悲伤,他仍然要当夏处长,也仍然去传递情报。原来的情报网络基本上没有遭受大的损失,他收到了新的指示,和新的接头人接头。

接头工作很顺利,他见到了那个新的接头人,他的左手也有一道延伸到肘部的刀伤。等他走后,夏行之抬手擦了一下脸庞,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滴泪。

他用过好几个代号,其中一个化名叫沈桐。那时他已经有了同行者,旁人点点头,好名字,凤凰非梧桐不栖。他于是也点点头,说他觉得这两个字亲切。

我翻完了日记,中间空了几页,然后又有新的内容补充上去。沈桐,或者应该叫你鹿时,你怪罪过我么?如果怪罪,为何不入梦找我。旁边还有晕开的墨,像是水浸了墨汁的痕迹。

沈桐的身份证实问题也是在夏叔的走动下解决的,那片埋骨地方圆几个村的人都知道,有人在那周围栽花种树,渐渐的也形成了规矩,没人动那里的一草一木,到了春天也有人上那里游玩。而中间的碑,也被人造了座亭子保护了起来。青色的石头仍然保持着黑色,周围永远生机勃勃。

我想了想,放下日记去看遗嘱。仍然是方正的字,笔迹仍然遒劲。要求不多,一是希望能葬在沈桐墓的旁边,随后交代说床头留了些钱,应该够埋骨的钱,剩下的就当是答谢吧。书籍之流就拜托代捐出去。

那个年代???鸡???奸??是一件很令人不齿的事情,我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撕下去,力求看不出来痕迹。按照规定其他的嘉奖信要妥善保存,但夏叔没有娶妻生子,连旁系亲戚也没有。最后说那就交到县里保存。

我把文字资料都整理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在村支书家里凑合了一夜,半夜呼啸的北风刮过,让人心神有点不安。我把遗嘱上面的要求给村支书说了,村支书当时就去喊了几个后生,过了会儿又有点为难,说合葬有点难办,亭子在那儿啊。

我说你埋到离亭子不远的地方就行了,但是要留足位置,因为外面还得修缮。

村支书点点头,说还是你们年轻人心思活泛,想的周到。当时就选好了地方,三天的时间到了,灵柩抬到了亭子旁边的草地上,旁边新挖的土坑泛着泥土气。

埋了之后再烧一遍纸钱,我站在火盆旁边,人家烧纸,我趁着他们不注意把那张纸扔进去,看着墨迹和烧过的纸张在眨了两次眼的功夫后混为一体,被红色的火焰吞没。

冬天天本来黑得快,今天更是。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就开始刮风,接着就开始飘雪花。村支书招呼着人赶紧走,我的体力比不上他们,渐渐落到了最后。我最后再回头望一眼远处的两座坟墓,亭子上落了层白雪,那座新坟也是。像两个对望的人,渐渐白了头

故地重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