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千里之外的京城,风里,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私盐一案已经尘埃落定,太子被废,圈禁宗正寺,曾经煊赫一时的东宫,如今门可罗雀,连洒扫的内侍都撤换了七七八八。
将军府里,却比从前更冷清。
江离坐在书房,桌上摊着的,不再是边防舆图,而是一张张从绍兴府送来的信报,上头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当地的人情风物。
他着手调查沈舒荣的失踪,却如同大海捞针。
那场大火烧得太干净了,邻里街坊的说辞也都大同小异,只说沈家母女平日里深居简出,女儿常年在外行医,与周围人并无深交。
至于那具烧焦的尸首,更是无从分辨。
“将军。”剑心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从外头走了进来,脚步放得很轻,“该喝药了。”
江离像是没听见,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桌上的信报。
剑心在心里叹了口气,正想再劝,外头的小厮匆匆跑了进来。
“将军,宫里……永安公主来了。”
江离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却是毫不掩饰的烦躁。
他不想见任何人。
可门外,连通报声都没有。
木门被人从外头用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道明晃晃的影子,裹着浓郁的熏香,就这么闯了进来。
“江离哥哥!”
永安公主提着缀满明珠的裙摆,快步走到书案前,织金的凤尾在昏暗的屋里划开一道刺目的光。
她身后跟进来的宫女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的锦盒,还没来得及站稳,永安已经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我好不容易才求了父皇出宫来看你,你怎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江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永安顿了顿,见他不理,干脆绕过书案,走到他身边,伸手就要去碰他的肩膀。
“我给你带了东西。”
江离这才侧了侧头,避开了她的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有劳殿下挂心。”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她示意宫女将锦盒打开,里头躺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瓶,“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一个西域来的商人手里,买到了这瓶神药。据说,能解百毒。”
她的目光落在江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江离哥哥,我知道你心里苦,谢眉芜那个毒妇,已经被流放了,往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只要你肯去向父皇求旨,娶我为妻。这瓶药,就是你的。”
江离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地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永安公主。
“殿下请回吧。”
“什么?”永安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江离一字一顿,嗓音格外冷冽,“药,我不会要。人,我也不会娶。”
“为什么?!”永安公主的音调陡然拔高,眼底满是难以置信,“江离,你别不识好歹!我乃金枝玉叶,下嫁于你,是你天大的福分!”
江离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比哭还难看。
福分?
他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这福分做什么。
“殿下的好意,臣领了。”他垂着眼,也不看她,视线落在桌上那张绍兴府的舆图上,“这药,用不上。”
永安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咯咯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用不上?江离哥哥,你可别是病糊涂了。”
她一步上前,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