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荣头戴一顶破旧的斗笠,身上是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脸被锅底灰抹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只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她跟着沈三,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处临水的普通民宅前。
门是虚掩着的。
沈三在门口停下,对着里头,压低了声音:“伯母,人我给您带来了。”
吱呀。
门开了。
沈母探出头来,一看见沈三身后那个瘦小的小子。
“三儿,有心了,快进来喝口热茶。”
她领着人进屋,关上门,才拉住那个小子的手,上下打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荣儿……是你吗?”
沈舒荣慢慢地抬起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那张被烟熏火燎过的、却依旧能看出清丽轮廓的脸,就这么暴露在沈母眼前。
“娘。”
她只叫了一声,沈母就再也撑不住了。
眼泪决了堤,她一把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在发抖,哭得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沈舒荣的肩上。
沈舒荣也红了眼,她反手回抱着母亲,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娘,我没事,别怕,我回来了。”
她就这么抱着母亲,任由她发泄着这些日子所有的担惊受怕。
过了许久,沈母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她松开手,捧着女儿的脸,仔仔细细地看,像是要把这些天没看够的,都补回来。
可没等她多看两眼,沈舒荣脸上的那点温情就收了起来,变得格外严肃。
“娘,我们得马上走。”
“走?”沈母愣住了,她拉着女儿的手,满是不解,“去哪儿?我们不是刚到吗?三儿说这里很安全。”
“现在安全,不代表以后也安全。”沈舒荣摇了摇头,眼底是一片清明,“江离不是傻子。他现在可能还在伤心,等他冷静下来,发现我尸身不见,第一个就会想到这里。他会把绍兴翻个底朝天来找我。”
听到江离的名字,沈母的脸色也白了。
她知道女儿说得对。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被轻易糊弄过去。
她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抓着女儿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我们怎么办?”
沈舒荣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小小的、却收拾得干净温馨的屋子。
“一把火烧了。”她轻声说,“再找一具身形和您差不多的尸首,扔进去。”
这话一出,不光是沈母,连一旁一直没敢出声的沈三,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只觉得陌生。
这还是那个在破庙里,把所有银子都塞给他,让他快点逃命的姑娘吗?
她的眼神太冷了,说出的话,也太狠了。
沈母看着女儿,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娘,京城那边,我已经死了。他们找不到我的尸身,迟早会怀疑。”沈舒荣拉住母亲冰凉的手,一字一句地解释,“只有您也死了,死在这场大火里,他们才不会再追查您的下落。我们母女,才能真的脱身,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只有两个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沈母终于明白了。她看着女儿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心里又疼又酸。
她的荣儿,到底吃了多少苦,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没再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舒荣转过头,看向沈三。
“三哥,城外乱葬岗,找一具刚死不久的女尸,身形要和娘差不多。再备些桐油,越多越好。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