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手里的佛珠猛地一顿,脸上的笑也僵住了。“胡闹!你身子刚好,去那兵荒马乱的地方做什么!再说了,江离在前线打仗,你去了不是给他添乱吗?”

“我不去,才是乱我自己的心。”沈舒荣的态度很坚决,“他半个月没回信,我不放心。”

“许是军情紧急,顾不上……”

“母亲,”沈舒荣打断了她的话,往前走了一步,“您别骗我了。”

江老夫人像是被她这句话刺了一下,猛地转过头去,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就是这个动作。

沈舒荣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您哭了?”

“没有,是这佛堂里的香火,熏着眼睛了。”

江老夫人嘴上还在辩解,嗓音却带上了藏不住的颤抖。

沈舒荣没有再逼问。

她只是走到江老夫人面前,缓缓地跪了下去。

“母亲,求您告诉我实话。”

“江离他,是不是出事了?”

这一声问,瞬间打开了江老夫人强撑了半个月的闸门。

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痛苦的哭声。

“前线的军报……半个月前就到了……”

“他在一场大战里,为了掩护主力撤退,一个人断后……身受重伤……”

“军医说,人已经……已经奄奄一息了……”

江老夫人泣不成声,抓着沈舒荣的手臂,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不敢告诉你啊……你才刚醒过来,身子那么虚,我们怕你受不住这个打击……舒荣,我的儿,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事了……”

后面的话,沈舒荣已经听不清了。

原来,那不是梦。

那些血,那些痛,都是真的。

她的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阵发黑。

可她没有倒下。

她扶着江老夫人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也对所有人说。

“不。”

“我不信。”

她扶着江老夫人,自己也站了起来,动作很慢,却很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军报上写的,我不认。只要我没亲眼看到,他就是还活着。”

她说完,没再看江老夫人脸上的惊愕,转身走出了佛堂。

那一天起,沈舒荣再也没问过关于雁门关的任何事。

她开始写信。

每天一封,雷打不动。

信上的内容总是很简单,无非是些京城里的家常琐事。

“今日晴好,安安在院子里抓蝴蝶,摔了一跤,哭了半天才哄好。”

“母亲给你做了双新鞋,等你回来试。”

“城东的桂花糕还是那个味道,我给你留着。”

信的末尾,永远是同一句话。

“我和安安,在京城等你回家。”

她把写好的信,一封封交给府里的亲卫,让他用最快的渠道送出去。

亲卫每次接过信,都欲言又止,可看着她那平静无波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红着眼眶,策马离去。

雁门关没有回音。

沈舒荣也不问。

她只是每天清晨,在晨光熹微时,写好一封信。

然后她会搬了小凳,抱着安安,坐在府门口。

从日出,到日落。

怀里的安安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不耐烦,在她怀里拱来拱去。

她就低着头,指着街上的人流,一遍遍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