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碗凑到唇边,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只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吞咽声,便将茶碗放下了。
“味道不错。”
永安公主看着那只空了一半的茶碗,眼底深处,一抹阴狠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父皇喜欢就好。”
她屈膝行礼,告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外,皇帝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变得如冰铁般森冷。
永安公主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己宫里的。她立刻叫来心腹,写了一封密信。
“告诉王爷,鱼已上钩。一个月后宫中赏花宴,便是我们动手之时。”
那封来自永安宫的信,并没能第一时间送到荣亲王的手里。
它先是经过了一双粗糙的手,被从信鸽腿上解下,又被转交到一双干净的手上,最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皇帝的书案上。
蜡封完好无损。
秉笔太监用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呈了上去。
皇帝只扫了一眼,便将信纸扔回了桌上,那张纸片飘飘悠悠地落下。
“鱼已上钩,赏花宴动手。”
他拿起一方玉石镇纸,压住那张薄薄的信纸,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御书房里,一下,又一下,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寒意。
“朕的这位好女儿,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把信,原样封好,送过去。”他挥了挥手,“别让王爷,等急了。”
“奴才遵旨。”
太监躬着身子退下,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
皇帝拿起那张被镇纸压住的信,重新看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让他们觉得,鱼,已经上钩了。
……
荣亲王别院里的日子,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江离走后,沈舒荣几乎没出过自己的院子。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那间被改作药房的偏屋里。
一卷卷医书被摊开,又被合上。
各种药材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苦涩,却让人心安。
她每日辨识药性,抄写药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荣亲王来过几次。
他从不进屋打扰,只是站在廊下,隔着窗,看里面那个伏案的纤细身影。
她很安静,安静得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一幅画。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这幅画里,藏着最锋利的刃。
他有些好奇,一个女人,在丈夫前途未卜,自己与孩子都身陷囹圄的时候,怎么还能如此镇定地研读医书?
这份镇定,让他着迷,也让他警惕。
这天下午,安安忽然哭了起来。
起先只是小声的啜泣,很快就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嚎啕,怎么哄都哄不住。
沈舒荣抱着他,在屋里来回踱步,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可怀里的小人儿就是不买账,哭得小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回事?”
荣亲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沈舒荣的背僵了一下,抱着孩子转过身,对他福了福身,“王爷,孩子有些闹,吵到您了。”
“我看看。”荣亲王走了过来,很自然地伸出手。
沈舒荣下意识地想躲,可他的动作太快,已经将哭闹不止的安安抱了过去。
说也奇怪,安安到了他怀里,那哭声竟真的小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他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