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脸上的表情，从盛怒，变成了错愕。

江离继续说道：“王爷以为，皇上是何等样人？他生性多疑，猜忌成性。若是我平白无故地从天牢消失，再领着西北大军出现在京城之外，他会怎么想？”

“他只会觉得，我们图谋不轨，会倾全国之力，在半路上就将我们剿杀干净。”

他看着荣亲王那张变幻莫测的脸，缓缓道出那句早已在心中盘算了千百遍的话。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以为我是他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他以为他掌控着全局。他会放松警惕，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带兵南下，等着我自投罗网。”

“而那，”江离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才是我等清君侧，最好的时机。”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荣亲王的脑子里炸开。

他呆呆地看着江离，看着他那张坦然到近乎冷酷的脸。

是了，这才是他认识的江离。运筹帷幄，算无遗策。

将人心和时局，都当成棋盘上的子。

他那颗因为被背叛而暴怒的心，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原来，不是背叛。

是更高明的算计。

第147章 一切就绪

书房里那把插在桌面上的宝剑，最终还是被荣亲王亲手拔了出来。

剑身归鞘，那股子几乎要将人撕裂的杀气，也跟着收敛了回去。

他甚至还拍了拍江离的肩膀，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

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是本王多心了。实在是皇兄他，逼人太甚。”

几天后，别院门口。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已经备好了。

天气有些阴沉，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江离换上了一身寻常商贾的行头，站在车边，先是看向自己的母亲。

“娘，您多保重。”

江老夫人眼圈通红，她死死抓着儿子的手，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她只能用力地点头，嘴里反复念着：“好，好……”

江离又看向沈母，微微躬身：“岳母，安安就拜托您了。”

沈母的眼泪早就下来了，她一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另一只手紧紧抱着怀里那个还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孩。

最后，江离的目光，落在了沈舒荣的脸上。

他什么也没说，她也什么都没说。

两人就那么看着对方，周围的寒风，下人的催促，荣亲王那审视的目光，都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千言万语，都在那一眼里。

“时辰不早了。”荣亲王打破了沉默，“路上小心。”

江离收回目光，转身上了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所有视线。

马车动了，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咯吱作响，很快就汇入了京城清晨的喧嚣里，再也看不见了。

沈舒荣站在原地，直到那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她才缓缓收回目光。

荣亲王走到她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弟妹放心，等大事一成，你们夫妻，很快就能团聚。”

沈舒荣福了福身，没说话。

江离走后，这座别院，成了一座更加华美的牢笼。

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

伺候的下人，也个个恭敬有礼。

可沈舒荣总觉得，那一道道看似恭敬的目光背后，藏着挥之不去的监视。

安安刚学会走路，在院子里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落地的黄叶。

沈舒荣就坐在廊下，看着他，手里捏着一件刚缝好的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