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荣亲王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又看了看江离平静无波的脸，心里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

“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无用了。”江离放下茶杯，“兵权我已经交出去了。如今的我，不过是个待罪的钦犯，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这话说得坦然，带着一股子英雄末路的萧索。

第145章 困兽

“兵权？”荣亲王忽然笑了，“你太小看自己了。那虎符兵印，不过是块死物。你在西北军中经营多年，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认的是你江离这个人，不是那块破铜烂铁！”

他站起身，走到江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要你一句话，西北大军，随时可以为你所用！”

“王爷的意思是，要我造反？”江离抬起眼，直视着他。

“这不是造反！这是拨乱反正！是清君侧！皇兄他被奸佞蒙蔽，猜忌忠良，我等身为臣子，理当为他扫清障碍，还大齐一个朗朗乾坤！”

他绕到书案后，摊开一张地图。

“我已安排好，即刻便送你出京，去西北。你振臂一呼，带兵南下。我会在京中策应，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江离看着地图，沉默了许久。

沈舒荣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好。”江离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荣亲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可江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但在走之前，我要先见几个人。”江离转过身，目光落在荣亲王脸上。

“我要见我母亲，安安，还有岳母。我要亲眼见到她们，安然无恙。”

这是他唯一的条件，也是最后的底线。

荣亲王闻言，竟是朗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江离的肩。

“这是自然！我早料到你会挂念她们，放心，人早就接出来了，就在后院，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呢。”

他似乎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没过多久，江老夫人和沈母就被请了过来。

两人身上都换了干净暖和的衣裳，气色看着还好，显然没有受什么罪。

只是那眉宇间的愁绪，却是怎么也化不开的。

一见到江离和沈舒荣，两位长辈的眼圈霎时就红了，几步抢上前来，拉着两人的手，从头到脚地打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江老夫人嘴里念着佛，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沈母也拉着沈舒荣的手，一个劲儿地拍着。

“王爷说，皇上要杀你们……我这心啊，就没一天是安稳落地的……”

她们被荣亲王的人从江府救出来后，听到的，全是皇帝如何猜忌功臣，如何要对江离赶尽杀绝的消息。

在她们心中，这位王爷，是救了全家性命的大恩人。

江老夫人擦干眼泪，转身对着江离，神情陡然变得无比严肃。

“离儿，你听娘说。”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荣亲王。

“如今，咱们江家已经没退路了。”

“王爷仁义，肯为我们出头，这是我们江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得听王爷的！”

江离任由江老夫人和沈母一人抓着他一边胳膊，她们的眼泪和话语，像看不见的枷锁，一环一环往他身上套。

沈舒荣就站在几步开外，看着他紧绷的背脊，看着他那双垂在身侧、攥得死紧的拳头。

她手里的茶杯已经凉透了，那股寒意顺着指尖，一点点往心里钻。

原来这就是他要付的代价。

荣亲王踱步上前，将手轻轻搭在江离的肩上。

“伯母她们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