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日理万机……”他举杯遥敬,广袖滑落露出手腕一道淡疤,像是被铁链磨出的旧伤,“一个质子回京,算不得什么光彩事。”

“质子”二字,他却咬得极轻,又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意味。

当年北狄索要皇子为质,满朝文武皆知该送父皇最受宠的九皇子。

可最终踏上冰原的,却是他这个连生母忌日都无人祭拜的七殿下。

一去,便是数年。

酒液入喉,裴昱简被呛得低咳,苍白的眼尾泛起薄红。

多讽刺,在北狄他喝惯了烈酒,如今倒受不住上京的绵柔滋味了。

他人虽长久不在京中,但这上京城里的风吹草动,却也瞒不过他的眼线。

譬如,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九弟,对平阳侯府那位顾家小姐,似乎……并非一般的上心。

有意思。

裴昱简眸光微转,忽然起身。月白广袖掠过案几,他从宫人托盘上端起一碟桃花酥。

莲瓣似的粉色酥点,堆叠如小山,散发着丝丝甜香。

“顾小姐。”

他来到顾锦年席前,声音温润,将那碟桃花酥轻轻放在她的餐桌上。

“这是宫中御厨新制的桃花酥,想来姑娘家都会喜欢这些精致吃食。”

顾锦年抚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抬眼,撞进裴昱简那双含笑的眸子。

唇角上扬的弧度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连眉梢扬起的角度都透着无可挑剔的温和。

温润如玉,清雅无害?

顾锦年却从那温和的表象下,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危险。

能从北狄那等虎狼之地全身而退之人,怎会是表面这般光风霁月?

眼尾余光忽地扫到不远处,裴昱珩正执杯而立,那双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

顾锦年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裴昱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不达眼底。

“七殿下厚爱,臣女受宠若惊。”

她的声音不高,透着一丝刻意的疏离与淡漠。

“只是自幼不惯甜腻,怕是要辜负这琼浆玉露了。”

顾锦年话音未落

“贱人!”

话音未落,一道藕荷色身影已冲至眼前。

图娅郡主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贱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勾引本郡主的夫君?!”

顾锦年余光扫过斜对面,钟茉晚正缓缓放下酒杯,唇边噙着看好戏的笑意。

而裴昱简仍立在原地,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指尖在酒杯边缘摩挲的动作却泄露了几分玩味。

另一边,裴昱珩眸色骤冷,指节捏得酒杯咯吱作响,当即就要起身。

“老九。诚德帝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落下。

帝王的目光淡淡扫过殿内,最终落在裴昱珩身上:“女儿家的小打小闹,你凑什么热闹?”

裴昱珩下颌紧绷,眼底暗潮翻涌,最终缓缓坐了回去,只是那双眼,始终死死盯着顾锦年的方向。

御座下手边,一直沉默饮酒的阿骨打,此刻也微微抬起了眼。

他的视线在暴怒的图娅和面不改色的顾锦年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位沉默的七皇子裴昱简身上。

这位七皇子,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甚至连脸上的温和笑意都未曾改变。

阿骨打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倒要看看,这位从北狄归来的七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值不值得突厥,在将来压上筹码。

裴昱简见图娅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身侧,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