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忽起,车帘掀起一角。

钟茉晚呼吸一滞。

车厢内,一抹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只一瞬,却足够她认出裴昱珩。

那个她从小便在心中描绘了无数遍的身影。

那个她爱慕已久,却从未得到过一个正眼的男人。

他竟然和顾锦年同乘一辆马车。

喉咙里蓦地涌上酸苦,像吞了把锈钉。

马车远去,她却仍盯着空荡荡的街角,指甲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

“顾锦年……”

她齿间碾着这个名字,恨得发颤。

凭什么?

马车在平阳侯府气派的大门前缓缓停稳。

不等车夫放下脚凳,守门的家丁已是眼尖地看到坐在车辕上的莲心。

家丁脸色一变,立马跑进去报信:

顾锦年由莲心扶着,从容地踏下马车,对那家丁反应当作没看见。

刚迈进垂花门,秦氏的心腹张嬷嬷,便已经等在那里。

张嬷嬷皮笑肉不笑,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上下打量着顾锦年:

“哎哟喂,二小姐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这一夜未归,传出去像什么话?老爷和夫人可都在花厅里等着您给个交代呢!”

顾锦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侧过头,“莲心。”

“是,小姐。”莲心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扬起手“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张嬷嬷那张老脸上!

张嬷嬷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眼的不敢置信和羞愤:“你、你敢打我?!反了你了!”

顾锦年这才施舍般地扫了她一眼,“看来我最近表现的太过和善了,以至于一个下人都敢跟本小姐吆五喝六。”

张嬷嬷被她眼中的寒意慑住,竟一时忘了反驳,下意识地退至一旁。

顾锦年理了理衣袖,目不斜视,径直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

莲心紧随其后,腰杆挺得笔直。

留下张嬷嬷和两个小丫鬟呆立当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花厅内,气氛压抑。

顾准端坐在主位,一张脸黑沉得能滴出墨来,手边的茶盏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秦氏坐在他下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眼尾的细纹里都藏着掩不住的得意。

顾锦年的目光飞快掠过,落在了秦氏身侧。

那里站着一个陌生女子。

一身半新不旧的浅色素裙,头上只簪了根素银簪子,打扮得十分朴素。

但这朴素却丝毫掩盖不住她那张极为昳丽动人的脸庞,眉眼间带着一股楚楚可怜、又隐隐勾人的风情。

好一朵清水芙蓉。

顾锦年心下了然。

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收回目光,脚步不停,一只脚刚踏进花厅的门槛。

“孽障!你还知道回来!”

顾准一声暴喝,抓起手边的青瓷茶杯,便朝着顾锦年的面门狠狠砸了过来!

茶杯带着滚烫的茶水,裹挟着顾准的怒火,破空而来!

顾锦年眼神一厉,正欲侧身闪躲。

一道玄色身影般倏然挡在她身前!

裴昱珩竟不知何时已随她入内。

只见他看也不看,长腿随意一抬,脚尖精准无比地踢在了那飞来的茶杯底部!

“砰!”

茶杯受力改变方向,如同离弦之箭般狠狠撞在一旁的紫檀木柱子上,瞬间四分五裂!

满厅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