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惊雷乍起,照亮他紧绷的侧脸,似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好,很好。”天子轻笑一声,“朕的皇城司,如今倒成了贼人的后花园。”

他倏然转身,腰间玉佩相击之声如刀剑铮鸣。

顾准浑身一颤,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金砖。

朝服早已被冷汗浸透,连呼吸都凝滞在喉间,此刻的他,哪还有半分统御皇城司的威风?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反复想着,今夜怀安当值。

怎么会、怎么会闹出这等滔天大祸!

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要亲自盯着!

顾怀瑾衣衫被利器划破数处,脸上、手臂上沾染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发髻散乱,气息微喘,一副刚刚经历过殊死搏斗的模样。

任谁看了,都会相信这位顾家二公子是拼死抵抗过的。

底下人已经禀报,皇城司当值侍卫损伤数十,连太医院院判许敬先都亲自去验看伤势,不少人落下残疾。

抵抗不可谓不激烈。

可结果呢?

诚德帝终于缓缓转过身,阴冷的目光落在顾准身上。

“顾准。”

这两个字落下,顾准整个人如遭雷击,额头重重砸在金砖上发出“咚”的闷响:“臣……臣在!臣罪该万死!”

诚德帝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你是该死!”

顾准瑟瑟发抖,除了磕头请罪,一个字也辩解不出来。

诚德帝的语气陡然加重,“你的嫡女顾溪,竟然在你的眼皮底下被人救走了!”

顾准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陛下明鉴!那逆女…那逆女…”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却见皇帝突然抬手。

“朕自然知道你没这个胆子。”诚德帝冷笑。

“若跟你有关系,你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目光转向一旁狼狈的顾怀安,语气稍缓:“传朕旨意,平阳侯顾准,玩忽职守,即刻起闭门思过!皇城司总都统之职……”

顾准闻言,身子一软,差点瘫倒,但听到后半句,眼中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暂由其子,指挥同知顾怀安暂代!即刻生效!”

顾怀安重重叩首,“臣,定当肝脑涂地!”他抬头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暗芒。

顾准瘫在地上,心中五味杂陈。官职丢了是奇耻大辱,但好在,还好这位置还在顾家手里!只要怀安能戴罪立功……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通报声,裴昱珩领着几位神色凝重的大理寺官员和禁军将领走了进来。

与顾怀安的狼狈不同,裴昱珩一身亲王常服,虽也沾染了些许夜露和尘土,却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和……懊恼。

“儿臣无能。”

裴昱珩单膝点地,声音沉痛。他身后,大理寺卿和禁军统领面色惨白,官靴上还沾着福康巷的泥泞。

“臣奉旨追查劫囚逆贼,一路追至城南福康巷,却只见秦谦、秦时安父子倒于血泊之中,早已气绝。”

诚德帝的目光扫过裴昱珩,最终落在大理寺卿身上,语气森寒:“三日之内,朕要看到凶手伏诛。”

“臣……遵旨!”大理寺卿冷汗涔涔地应下。

殿外传来沉闷的梆子声,寅时三刻。

御阶之下,黑压压的朝臣跪满丹墀,此起彼伏的请命声穿透雨幕:“诛九族!正国法!”

诚德帝指节轻叩龙案,忽然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满室烛火都为之一暗。

“拟旨。”

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殿内殿外所有的声音。

内侍连忙趋步上前,铺纸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