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我忍受屈辱和噩梦,让世人耻笑,咬牙苟活这?些痛苦都比不上跟你天人永隔。
“所以什?么也不能让我冒险失去你,就连无忧都不能。可若你要我以死明志,我也心甘情愿。就像当年一样……!
“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么多年来,君心如磐石,妾心如蒲草,从未变过。”
张贵妃像一株柔弱无依的蒲苇跪在清冷的宫殿里。高大的君王站在她面?前,竟然跟着?潸然泪下?。
……
三十年前,他们二人定下?终身时,一个是书香门第?的窈窕淑女,一个是鲜衣怒马的少年英雄。几曾何?时也是珠联璧合的姻缘。
绥和二年十月的变故使?祁天成对发妻充满愧疚。不能立她为后?,更加重了他的亏欠。于是,最爱的女人渐渐变成另一种存在,提醒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失败和无能。
于是他开始回避自己的不堪,将所有热情投向了与她肖似的许明舒连姓名?都如此相像的月中仙子。和少女在一起,就像回到了他们都年轻的时候。善解人意的许妃令他沉湎于时光倒流,仿佛他有操纵岁月的本领。
可扪心自问,他爱的仍是一个名?叫张赋月的女子。即使?他无法爱她,他也不能停止爱她,遑论亲手送她去死。
祁无忧目睹母亲和她的丈夫流泪相拥,突然明白?了玉娥的深意。
张贵妃只需要苟延残喘的时间。只要见到皇帝,她就能使?他回心转意。
或许爱永不遵循法则,不可捉摸,所以才偶尔攻无不克。
即使?她仅仅从父母的爱情中看到了折磨和痛苦。
*
夜里,祁无忧与灯烛为伴,坐在案前写了许久的信。
“太子愉兄如晤。”她起了个开头,笔尖一顿。
因萧愉提过他们二人迟迟没?有机会相见,她才在鱼雁尺牍中动了狡黠的心思,故意用“如晤”问候。
寒暄上费了些笔墨,她引出正题:“久闻梁有赤玉玫瑰,色如绛焰。玉质坚莹,专为宫室佩琚,光可鉴人。无忧只叹平生不得一见。如若愉兄有心玉成,自当不胜欣喜。无意生受不费之惠,现得一方青紫端溪砚赠与愉兄,望兄笑纳。”
这?些年来,萧愉时不时寄送些梁地所有的奇珍异宝,山珍海味,连同信札一同送来,殷勤慷慨。祁无忧心知他有意炫耀,全都受之无愧,偶尔才送几件不可多得的稀罕物?当作回礼。
这?次算她有求于萧愉,行?文轻佻恐怕正中他的下?怀。祁无忧最后?写下?“日夕盼复”,将信并那一方砚台,让漱冰连夜送了出去。
当晚,她梦见了梁帝萧广。
高大威猛的男人还是祁天成粗鄙的马夫,被她视为父亲的人踩在脚下?。突然,玉娥冒出来,凄惨地叫喊,说萧广才是她爹。
她拼命摇头后?退。
“至少你的父亲还是一个皇帝。”又一个面?容模糊、作流民打扮的脏兮兮的男人吞噬了梦中的幻想,只有嘴巴清晰地一张一合:“如果你不想认他当爹,那我怎么样?”
她尖叫起来,却被祁天成扼住下?颌。他狰狞着?给?她灌下?毒/药,向来威严的五官变得那样可憎。
“你就是朕的耻辱,绝不能活,绝不能活。”
……
祁无忧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大声呼救。
“……不!不!”
她不想死。
所有侍女都赶到了她的床前,围得密不透风。
祁无忧这?两天情绪不稳,众人都紧着?侍奉。她总是坚毅刚强,向来让人无隙可乘。现在谁若伺候得熨帖,就是极有可能被她记在心里的。
但漱冰照水不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