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非他不可?
祁无?忧恨夏鹤这?种近乎炫耀的姿态,遂大笔一挥:苍溪知府目无?君上,罪无?可恕。尔俸尔禄,民脂民膏。既然你夏在渊那么爱民如子,就先罚你三年俸禄。
夏鹤又送来一道折子,上面就四个字:谢主隆恩。
祁无?忧这?一罚,京中的官员虽感到隔靴搔痒,但见到她还不算昏庸聋聩,将夏鹤骂了个痛快,也都见好就收了。毕竟罚钱事小,丢脸事大。
但夏鹤这?俸禄连一半都还没罚完,宥州就又生了事端。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京官们都无?言以对:又是苍溪,又是夏在渊。
更别说祁无?忧的阁臣,简直叫苦不迭。
却说夏鹤治下的准则之一就是禁欲。他升任一府之君后,渐渐不许士兵和官员狎妓,直至近日严令禁止。许多人因此找他的麻烦,甚至还包括失去生计的妓女?。在其他同僚眼里?看来,他兴建女?兵是向君王示好献媚,废止营妓就是不知所谓了。他们就没听过一方将领连这?个都要管的,简直是不务正业,上不了台面。
御史台参夏鹤勾结蔡吉,掏空了宥州府的官本?。后来不拘是地方官还是六部官员,都有?弹劾他的。
偏偏夏鹤所作所为,又都是祁无?忧从?前跟他共剪西烛时畅谈的抱负。他现?在替她“以身试法”,看看会引发朝野多大的抵触,她无?论如何都也不应该再?忍心惩罚他。
祁无?忧克制着?怒气?,终于在成堆的弹劾夏鹤的折子中间翻出来一本?与众不同的文章。
这?篇文章谈的是养廉银的后患,其高识远见令祁无?忧心悦诚服。她看了开头,就忍不住翻看落款:王怀。
这?时,祁无?忧脑中浮现?出一抹朦胧的身影。
是琼林宴上对她敬谢不敏的探花郎,一个孤高卓绝,清逸出尘的青年。一晃,好像有?七八年没见过了。
当?年,祁无?忧就听说此人风骨峭峻,不屑阿谀保身。连吏部尚书榜下捉婿,都被他严词推拒。可想而知,此人在官场上只有?一再?左迁的命运,早早地就沦落到了给夏鹤画像的地步。
阔别多年,王怀的境遇似乎更不如当?年。当?然,人也世故了许多,不见当?年傲骨,连偷偷给她塞本?子这?样谄媚的事情都好意思做出来了。
公孙蟾在祁无?忧身侧伏案写?着?批红,替她应付那些针对夏鹤的弹奏。她随口问道:
“天子门生,怎么沦落到这?个田地?”
“陛下是指?”
“你胆子大了,跟我?装傻?”祁无?忧噙笑?,“王怀的文章,难道不是你偷偷塞进?来的?”
王怀如今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御史,别说面见天颜,就是给祁无?忧上折子的资格都没有?。他这?一篇文章能摆到御案上,不知走了多少门道。
“臣这?也是爱才,有?什么好文章,好人才,不能独赏,得进?奉陛下啊。”公孙不急着?下跪请罪,坦然一笑?:“荀子有?云:下臣事君以货,中臣事君以身,上臣事君以人。臣这?也是力争上游。”
说着?,他搁下笔,给祁无?忧讲起了故事,令她听得津津有?味:
这?王怀的执拗傲慢在朝中是出了名的。他俸银微薄,又不肯收钱替人写?参本?,而官场上下处处都要打点,根本?就是入不敷出,只能在市井接些代?笔的活,什么书信、门联,有?什么写?什么。都是几文钱几文钱的“生意”,不知写?到猴年马月不说,一日教御史台的同侪看到了,他还要说明,自己?绝没有?用官家的笔墨纸砚。别人贪墨,他一滴墨都不肯贪,一清如水,所以得了个绰号,叫清水相公。
这?世道笑?贫不笑?娼,这?样的绰号当?然是讥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