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皎看见他的手微微抬了抬,胸腔中却突然涌出一股酸涩之情。

为什么他永远这么冷静?

他想道,却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自己的逾距,不敢再想更多,随着玄逸吩咐,行了一礼之后,就退下了。

他终究是年轻,一点点心动也足以让这少年感到慌张。

在夭皎离开后,玄逸眉眼才微微一动,显出一点紧绷之后的放松。他转身时衣袖起落,像是光滑夜幕,静静在丝绸上流淌。他一直走到了静室的角落,从石壁上叩开暗格,从中拿出了一只小巧玉瓶。这只玉瓶上光华流转,瓶身上刻了数个阵纹。玄逸打开了瓶塞,露出了里面的盛着的鲜红鲜血,隐隐散发出一股甜猩气味。他低头嗅了一口其中气味,眉尖微微蹙起,重新盖上了瓶塞,将玉瓶放回原处。静室中明珠幽幽散发着荧光,照亮了他英俊眉目,却辨不出此人心中神思。

几日后,夭皎收到了今如雪传来的消息,那一位女道君姓李,道号持心,出身繁城世家,并未加入门派,如今的修为是元婴初期,后面还附了李家功法的长处和弱点,和李持心近日行踪。夭皎记下纸上内容,烧掉了这张传信,并于次日下山,动身前往繁城。

他要去看一眼这位李持心。

李持心有过一任道侣,但是两年前就已经摔簪断情,自那以后,她性情大变,极为冷酷易怒,加之背后站着李家,繁城内无人敢惹她。她每月中会有一日前来凤栖楼,听楼内的吕瑶弹琴。

夭皎已经在凤栖楼内等了两旬,他用一些钱财说服了凤栖楼的楼主,让他同意那一日由自己代替吕瑶为李持心弹琴。这座楼里的人都只当他是想要攀附李持心之人,并不知他来历,所以吕瑶对他很是不屑,遇见了便要刺他两句。

凤为雄,凰为雌,这是一座小倌楼。

夭皎并不在乎这些嘴上官司,每每遇见,也只是无视对方尖酸话语,却使得吕瑶更是恨他这一副清高样。

这一日他终于得到了李持心要来的消息,精心打扮过后,净手焚香,坐在了琴前。

李持心到达自己租下的别院时,未进院内,已闻琴声。这琴声并不似往日吕瑶弹得一些靡靡之音,而是如夜风吹过广阔江河,粼粼波光映出月色,岸边青山投作江面阴影,一叶扁舟便从这青山之上,明月之下飘飘而过。船上人酩酊大醉,爱恨激荡,痛哭却大笑,最后他情仇皆斩断,大彻大悟,乘风而去,那叶扁舟亦融进月影之中。

李持心立在原地听完了这一曲,风过时察觉面上凉意,才发现眼下已有泪痕。琴曲的最后一段,竟然与她当年心境恰好吻合,勾动她想起当年往事,这才落下泪来。

修真界没有盲婚哑嫁一说,她当年愿意与那人结为道侣,又何尝不是动过真心?

她迈步向园内走去,看见了弹琴人。那少年坐在园内,满园葱翠都沦为他的陪衬。他一抬眼,坐在琴后,看向李持心,一瞬间好像所有景物都远去了,天下间只剩下一个他,眼眸里盛放着归处。他生得极漂亮,可是在这气质面前,这漂亮似乎也不重要了,只有那双眼睛,静静地,像是一汪清澈泉水,一直望到了李持心的心底。

他看出了李持心痴态,眼睫轻轻一眨,笑了一下,又好像从山林回到了红尘,身上的气质活泛起来。

李持心这才回神,她走到少年面前,看他的眼神已是见猎心喜的眼神,却又有些小心翼翼,像是真的上了心,柔声问道:“我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夭皎答道:“回道君,我叫花雪。”他又对李持心笑了一下,问道,“道君还要听我弹琴吗?我什么曲子都会的,即使不会,我也可为道君学了来,下次弹给您听。”他着意讨好一个人的时候,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心软。

“不用了,刚刚那一曲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