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日本前夕,风间静看著他,将近三十年所收起的疼爱在她眼底蠢蠢欲动,好似在她眼中的风间彻还是当年那个名叫「邵方骋」的男孩,等著他们带他一起去旅行。

她没能给他一个正常的童年她深感抱歉,可是她不后悔当初的决定,纵使一路走来始终残酷,咬牙所缝合的楚痛在此刻已是沧海桑田。

失去的够多,得到的也够多,自此就没有什么好计较,唯独对这个孩子感到愧疚。

弱小的身躯承载了她的命运,她庆幸这个孩子没有朝黑暗中走去,并且顺利长大成人,所以希望有一天他能以他希望的样子生活著。

她也希望,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她是非常爱他的。

沉默的凝望中尽是千言万语。

风间彻回望著风间静的眼神盈满笑意,也是如此。

有些爱,不用说出口,就能感受。

这时的风间彻看向总是站在风间静左后方的菅原琢之,时光也在他的身上留下足迹,他身板依旧笔挺,目光依旧犀利有神,泄露他年岁的是两鬓的斑白,不多不少,夹杂在他的辉煌岁月里。

他跟他相处的时间很长,私人对话却很少,但有一次他忍不住问,「菅原后悔过吗?」那时的他没从批阅的文件中抬头,用得像是在交待公务的口吻说著心里话,「不过都是自己的选择。」

爱一个人有很多的表达方式,菅原琢之选的,是时光为他见证。

他在他严厉且不留情面的教导下成长,虽然他教导他被人拔掉一根肋骨,你就要取下他整副骨骸,却在他受伤时替他拔掉芒刺,他在他们母子需要倚靠时,为他们披荆斩棘,留给他们一条大道,一转身又直挺的站在左后方。

微笑中的凝视总是万语千言。

所以,风间彻也希望,就算他不说,希望他们也会知道他是非常爱他们的。

并且希望,有一天他们也能以他们想要的样子生活著。

由日本到台湾的飞行时间并没有很长,长的是菅原琢之陪他们走过的那一段。

下飞机到出关,已经下午四点多。

他让来接他的司机在住家附近停车,就让司机离开,至少恢复记忆这件事,他想要亲口对徐栩说。

往四周看了看,他回去前留下的私人警卫分组负责徐栩的安全,住家附近这一组尽责埋伏在附近。

虽然他不认为颜凯翔有能力再去伤害徐栩半分,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仍让他们好好保护她,直到他回台为止。

把门打开的时候,家里一切都没变,就连她写给他的便条纸,仍可爱的贴在冰箱上,她上面满满记号的行事历也在那里,还有驱光长大的多肉植物,也小小的摆在餐桌上。

记忆的连结真的很奇妙。

那些便条纸总是让风间彻莫名熟悉,恢复记忆时,才知道七岁前的自己是那些纸条上面温暖的字句保护了他的童年,而她留给他的便条纸就只是日常的叼叼絮絮,但每个字读来都珍贵。

也许是土地唤起旧时光,所以他醒来时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阿邵」。

因风间静曾告诉过他,「爸爸死后,有些部分你会失去,但爸爸的姓,你不可以忘记。」

还有那三盆多肉植物,她带它们回家时跟他说,「怕你无聊带几个盆栽回家,让你无聊时可以跟它们说说话。」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喜欢她跟他说话时的模样。

家里的每一个位置都没有改变,小纸条、格菱地毯、听过的CD、多肉植物跟看过的书,每一个都安然地摆在原来的地方,就连阳光斜倾的角度也一样的随兴,没有轰轰烈烈,更多的是寻常的风和与日暖。

明明没有在这里住很久,却总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