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文化园区占地至少有六十几公顷,虽然所有开辟的道路最后都会回到文化村的饭店或园区,但由于范围实在是太广,较靠近外围后山的道路为了安全起见,在晚上六点过后呈封闭状态,那时到处都是禁止通行的路阻,若是出了外围,没有车加上不熟的山路根本寸步难行。

深知这一点的方骋,就算无法顺利呼吸,仍选择走往有人群的地方,以确保自己还在园区里面。

方骋有时跟著那群学生,有时钻入另一群民众,左拐右进,不知绕了几圈,在离开主要参观路线后,他已经失去了方向。

极冷的天气,流血不止的腹部,以及被突击后脑的疼痛感让方骋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逃亡的步伐越来越缓慢越来越重。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一点一滴流失,再往前走的脚步似穿了铁鞋般的沉重。

勉强再向前弯进另一条叉路。

眼前一片漆黑,脑海却一片空白。

天旋地转的飘浮,让方骋觉得自己是行走在虚无的空间。

他以为他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其实逃进最后一个小路后也不过移动了三条小路的距离;他知道自己正向著地面倾斜,却无法思考。

只是黑瓦屋簷跟格子窗櫺让方骋有身处在熟悉国度的错觉。

是回到日本了吗?还是在最初成长的地方徘徊?

像雪的落樱没有给出答案,漫天飞舞的飘忽,没有嘲笑没有安慰,只有风跟山岚与树窸窸窣窣的交谈。

入夜后山里的气温会骤降,粗估时间离入夜应该还有两三个小时,不过没办法检查身上伤口到底有多深,只能用围巾充当止血巾紧紧包扎,再把西装外套裹紧,好以抵抗不久后会越来越冷的气温。

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会刚好从这里经过,不知道经过的人会不会是从背后偷袭他的人,不知道不久前发生的一切现在要重新回想为什么会是如此困难,不知道幽暗的前方有什么,不知道隐密行程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知道……

方骋为了保持清醒,不断的用很多问题来跟自己对答,可是答到最后他想不起来偷袭他的人到底是谁,最后只在脑海中残留应声倒地,朝山坡滚落的重量与回声。

第2章 1-2. 带我走

花瓣像雪一样的飘落著。

落在左右对称几排临建的黑瓦屋簷上与格子窗櫺上,成了泼墨山水里的画,虚无飘渺的,好似另一个世界。

原本抄近路想要到停车场的徐栩,因整个园区的布置让她有了置身京都的错觉。忍不住停下正在赶路的脚步,仰著脸静静看著远方,本馆周遭的支道都被金色灯泡包围,移动的人群时聚时散,樱花且开且落,若是在京都塔的塔上看雪落或许就会离天空近一点,因此时群樱花落的景色与她记忆中的雪重叠。

在发生事故之前,因为她母亲喜爱京都的缘故,徐栩他们家每年夏天跟冬天都会到京都旅行,并小住一段时间,直到寒假结束再回来。

比起大雪,徐栩更喜欢雪落的无声纷沓,所以在大雪来临前她总站在屋外赏雪,对著天空呼气,对著呼出的白烟开怀大笑,对著落在鼻尖上的细雪皱起五官,回击哥哥,丢还称不上是球的雪球。

所以她知道这场雪停后的金阁寺,与河面相互辉映下会美的宛若仙境。

她知道这场雪刚落时妙满寺,寺里的雪之庭会比飘落的雪更宁静。

但她也知道,以后就算还能去赏雪,那些的美好时光终究无法复制。悄然逝去的,不只是岁月,还有生离死别。

她用手指轻轻的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再用双手拍拍脸颊,把落在风与落英隙缝间的思绪拉回,不过由于她的右边腋下夹著一双黑色圆头低跟鞋,左边夹著公务包,所以拍脸的动作显得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