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他落下泪,洇湿纸上我那张小小的寸照。

「你是说那天她做了捐赠遗体的决定,而我还在跟她吵架吗...」

「你在问我吗?神经。」

医生冷笑,继续道:

「你身为执行人,是有权决定拒绝本次捐赠的,但这是她的遗愿,生前你不能尽人意,死后也不愿成全她吗?」

听到「成全」二字,时言彻痛苦地捂住脸。

「成全,原来她说的成全我是真的啊。

「可是姜芙,我从没想过和你分开。」

不知他哭了多久,久到我魂体的耳朵都觉得嘈杂。

他依旧不肯撒手。

我叹了口气,蹲下来在他耳边说:

「时言彻,你放过我吧。」

他猛地抬起猩红的眼睛,空洞地盯着我所在的方向。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但最后,我完成了我的遗志。

时言彻为我擦拭手臂,整理头发,扣好扣子。

将我送走时,他沉默到令人忽视。

但我竟然还有意识。

飘啊飘,飘过大江南北。

不会冷热,也不受距离与空间的限制。

迟来的旅行有些特殊,但还挺有意思的。

半年后回来时,魂体已经接近消散了。

我想我还有什么羁绊吗?

除了时言彻,还有那盆玉露。

我回到曾经的家里。

看见时言彻瘫坐在地上,一堆空酒罐东倒西歪。

抱着枯萎发黑的盆栽,声音沙哑:

「姜芙,你骗人。玉露一点也不好养。」

「按时浇水,精心养护,明明在你手上时多漂亮啊,怎么能被我养死呢。」

他在对着空气说话,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你走后,关于你的记忆开始清晰。

「我记得你的掌纹,记得你眼尾的弧度,记得你所有的生物特征。」

他环顾四周,苦笑一声:

「除了玉露,我却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你的痕迹。」

「姜芙,你真狠心,什么也不留给我。」

「我成了你在这世间最后的遗物,所以...还能再回来,和我说句话吗?」

「这次换我来等你。」

原来那天,他听到了啊。

但抱歉,我不会再和你说话了。

这次,我想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灵魂摆渡列车通往终点站。

月台上站满了来迎人的已故者。

我看见生病前白白胖胖的妈妈,看见没被累倒容光焕发的爸爸,看见老相片上见过的年轻时期的爷爷奶奶。

这哪里是悲剧,这是团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