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彻底模糊之前,浴室里坐着的沈玉芜想起来,“小玉”这个称呼,来源于她自己。
来源那个八岁,愚蠢不堪幻想着母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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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的春天,早春乍寒,树上的雪还没有消融。
莫斯科的春天更是寒冷,枝桠上的积雪混着路边有些脏的积雪,盖住了早春的新绿。
段媛在一早练舞以后,听到了家门口传来的门铃声。
她一边奇怪这么早会是谁,一边摁下了通话键:“你好,哪位?”
运动完还没有清晰的脑子让她脱口而出自己的母语。
随即她正准备改口再问时,便听到一道稚嫩的声音。
女孩的声音忐忑,她听起来十分不安,又十分勇敢地说着:“是妈妈吗?我是小玉。”
小玉。
段媛咀嚼着这两个字,记忆中快要模糊的地方才显现出一小块属于这两个字的帛简。
住宅的大门被她打开,段媛惊讶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孩:“小玉?你怎么在这?”
那扇紧闭的大门打开时,沈玉芜终于见到了自己梦里的妈妈。
她和照片上一样的漂亮优雅,穿着练功服,脖子细细长长的,像天鹅。
沈玉芜的视线从她的脸落到了她怀中抱着的猫。
她楞了一下,随即还是礼貌乖巧地回答:“我来见妈妈。”
她试着摆出自己学了很久的芭蕾舞动作,而后看向自己的妈妈:“妈妈,小玉的动作对吗?”
沈玉芜学了很久。
她的身体不支持她学习芭蕾舞,但是她知道自己妈妈是一名优秀的芭蕾舞演员,所以她一直对着视频反复练习一个动作,希望在见面的时候,能让妈妈感到惊喜。
她跳完,看向段媛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睛中看到惊喜,欣慰,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但没有。
段媛低着头看着手机,似乎在说着什么。
并没有注意她的动作。
段媛拨通了远在上城沈涂的电话,满含怒意地说:“沈涂,你的女儿自己一个人跑来了莫斯科,来了我家门口!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
“你如果工作很忙就找个保姆照顾她!我是不喜欢孩子,但是我也知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不能一个人出门!”
沈玉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妈妈在见到自己的一分钟后,就拨打了父亲的电话,和她的父亲争吵。
她听着段媛的话,一路穿着舞裙都不觉得冷的她倏地觉得好冷。
她看着段媛的面容,喃喃道:“妈妈……我已经八岁了呀……”
因为体弱,让她八岁的样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
很多人都错认了她的年龄。
但沈玉芜从不会生气。
因为她知道,是自己身体太弱让大家误会。
但,段媛不行。
她是妈妈啊。
段媛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把她带进屋子里,就站在门口和沈涂大吵了一架,直到怀中的猫从她怀里跳了出来扑倒了站在门口的沈玉芜。
那只猫被她养得很好,猫很重,瘦小的女孩瞬时便被她扑倒在雪地里。
而后,矫健的猫攀上院墙,几步消失在沈玉芜的视野中。
她还趴在地上愣着,干净的芭蕾舞裙被泥脏污了个彻底。
沈玉芜听到段媛的惊呼。
“笑笑!”
段媛在看到自己的猫跑了以后,慌忙地挂断了电话,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沈玉芜,着急说:“你爸爸很快就来接你,你别乱跑。”
而后头也不回地去找那只名叫笑笑的猫。
徒留被猫扑倒跌在雪地里的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