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持劫将尚是幼童的他杀死,昏昏沉沉而痛苦不堪时,枕边似乎有温暖的触感。

他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只毛发雪白的狸奴,趴在他枕上,睁着圆亮的眼睛,好奇而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会有小猫跑到他的枕边来?呢?

医师走进来?,惊喜地宣布了?什么,而那?只雪白的狸奴,倏地便不见了?。

“……因果之?魔从此入世了?,”八方道,“入世,把你必死的因果改变。”

“地魔的法则交给了?我,名?为‘逆时’之?物,天?道盯着我们,她?只得了?一副凡人的身躯,便稀里糊涂地来?到你身边了?。”

八方说到此处,倍感荒谬一般,垂下头,哈地自嘲:“我不想她?平遭此劫,但有人就是一厢情愿,我这个做兄长的,即便是恨铁不成钢,也只能眼看着她?跳进火坑。”

赵负雪心头之?痛几乎令他站不稳身体,他垂下了?眼睛,见素的剑柄在他掌心硌得人生?疼。

从一开始,她?便是为了?救他而来?。

自始至终。

“值得吗。”赵负雪想,“为了?一个必死的人,真的值得吗?”

“她?何时知晓……地魔之?事的。”

地魔身份之?事,天?底下应当只有他与?八方清楚。

八方道:“那?就要问你了?。”

八方转过身,盯着他。

“你是地魔万千时空中?唯一的锚,若身死,她?即刻回?归原位,自然前尘往事尽数记起……洛京阵法何时开始汲取你的生?命,她?便是何时知晓的。”

赵负雪终于俯下身,八方走过去,却见他突然吐了?一口血来?。

八方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抬起步子离开:“好自为之?。”

自那?日之?后,洛京再也不见赵府之?中?的那?位剑修了?。

人人都说,他应该已经殉情死去了?。

世人上表请封,于万世太平之?中?,恳求帝王赐予二人哀荣。

女帝沉默。

只有在熹微将至,晨昏于天?际晦暗不明时,侍从的女官才会听到帝王的叹息。

“她?命这么大,”姜徵喃喃道,“不会这么死去的。”

赵负雪也会这样想的。

封澄死去一年,姜徵不愿意承认她?的死讯。

长煌天?机军为她?立了?碑,世人传唱她?的过往,大街小巷之?中?,有人戴着幕篱,停下脚步,驻足而听。

她?死去的第二年,鬼门关闭。

彼岸中?人遥遥相望,挥手告别。

她?死去的第三年,有人去她?的碑前,上了?一炷香。

“……我活着回?来?了?。”女子喃喃道,“你呢?”

不慎进了?故地地魔幻梦之?中?,一梦数年,再度醒来?,沧海桑田。

陈还失声痛哭。

第四年,第五年。

沧海雪山,大漠孤烟。

总有一人孤身而行。

天?下尽头,数不清的连绵。

“今年,我们的人在长煌以北找到了?持劫的尸身。”赵年写信道,“不甚完整,死不瞑目,已验明正?身。”

赵负雪依旧一人行在路上。

这大夏人世之?间,每一寸花草土木,每一段生?老病死,爱恨纠缠,皆有因果无穷。

此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她?吗?

赵负雪没有去想。

他只知道,这世间,便是千千万万个她?。

每一见面,便是一场重逢。

行遍天?地,此日,正?是春和景明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