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为新来的那个小太监低垂着头沉默,只是执着盯着脚底下的青石板,仿佛从那里就能盯出个出路来。

陈公公往前走一步,伸出满是褶皱的手要拍拍小太监的肩膀,被对方后退一步躲开,这是不从了。

“哼。”陈公公威逼不成,也不着急。

他抬头看了眼四周安静如鸡,不敢出声的的太监,微微一笑:“你才刚来,不懂规矩,倒也不怪你。只是若是淘气久了,吃了苦头,那可就让人怜惜了。”

那个新来的小太监还是一言不发,他从踏入这宫中起,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若不是陈公公练就了毒辣的一双眼,差点就没抓住这个面白唇红的好苗子了。这样的人若是收于身下,那是何等快活的事情。

他现在不肯,又如何呢?

这皇宫里的冬天是最难熬的,这小货色能熬得几天?怕是不出几日就会乖乖来求他,把他服侍的服服帖帖。

“咱家先走了,你呀,就在这里,慢、慢完成今天的活计吧。”他留下一大盆脏衣物,那是超出了两人份量的活,明摆着要给这小太监穿小鞋。

然而浣衣局中无人敢为这个新来的小太监出头,他们本就如浮萍,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新人去得罪陈公公。

小太监沉默地抬起那个大木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机械地拿起木棒槌洗衣,他才来浣衣局几天,这套动作做得是熟练无比。

无他,只是因为这里的太监们若不能及时完成任务,是领不到膳食的。

其他人见他埋头干事,也都走回自己的岗位上。他们这些人,又哪里又闲心思想别的事情呢。

现下虽还没完全入冬,但寒风已经让人冷得直哆嗦了,更别说只能领到灰布麻衣的太监们了,一个个冻的蜷缩在角落里,双颊被吹得通红。

这位置分布也是有规矩的,你背后若是无人,那避风的角落是断断轮不到你去的,所以一到冬天,很多太监不得不去投靠于人,只为能活过这个冬天。

新来的小太监自然没什么好位置,他就蹲坐在风口处,漠然地浣洗着永远洗不完的衣服。

他的手背已经呈紫红色了,指关节冻得粗大红肿,掌心的水泡被皂角刺的瘙痒疼痛,他都默默受着,实在受不了时,就将手狠狠往旁边石块上捶打,以得一时慰籍。

“你说傅白,什么时候从了陈公公啊?”坐在避风处的两个小太监议论着。

“害,这小子新来的,不知道苦日子还在后头呢,等他过了个一两天,准熬不住。”

小太监摇摇头,这个傅白总是不说话,又是新来的,没人和他相熟,只知道他是中途被送进宫里的,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情,模样这般俊俏,却想不开要来做个阉人。

这阉人也是有布局的呀,家里若能打通点人脉,那也能去别的监,十二监里哪个不必这里好?

就算是尚膳监,起码不会挨饿。何必来浣衣局做苦力,这傅白还这么小,一个十来岁的娃娃,难不成是被故意安插在这里受苦的吗?

“这小子姓傅,莫不成和当今第一世家傅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要真有关系还会来当太监,你干活干傻吧,快别耽误我!”

小太监叹了口气,他操心别人干什么呢,他自己的活计都干不完呢!

偌大的浣衣局里除了干活的声音,就只剩下寒风呼呼,死寂沉默。

整个场地上的人零零散散都走完了,傅白才做完他的活计,他沉默地走到管事太监面前,对方不耐烦地塞给他两个硬邦邦的馒头:“就你最慢,快点快点,走走走。”

傅白捧着馒头,安静往回走。

这条石板路很长,明明是在皇宫里,却清冷至极,一路往前延伸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