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猫眼里看见是楼上的张小姐时,他显得局促慌张,自己半裸着,不好直接开门,于是隔着门问她找他什么事。

春月高举起手里的半边西瓜,献宝似的:“我今天买了西瓜,一个人吃不完,给你一半啊,好甜的。”

左胸口的心跳时快时慢地蹦哒着,曾博驰让她等等,他得穿个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开了门,还有水珠顺着他硬朗的下颚线滚落。

春月没进门,就在楼道晦暗不清的光线里,把半个红瓤西瓜塞到他怀里。

“你喉咙不舒服,吃块冰西瓜可能能舒服一点。”她推了推眼镜,挥挥手:“唔……早点休息,拜拜。”

曾博驰今晚反应有点遲缓,直到她走上半层楼时才开口叫住她:“张小姐。”

春月歪着身子,黑发飘飘:“嗯?”

“我叫曾博驰,你不要再叫我曾先生了。”

春月内心嘻嘻笑,脸上依然恬然平静:“好啊,那我应该怎么喊你比较恰当?”

曾博驰也没想法,队里同事和朋友喊他曾队或驰哥,街坊阿婆阿伯叫他曾sir或驰仔。

但他的新邻居很会自己找答案:“阿驰,叫你阿驰,可以吗?”

广东人在叫人名前喜欢加个“阿”字,阿全、阿东、阿玲……乍听下来像喊阿猫阿狗一样稀松平常,但这两字从张小姐嘴里喊出时,曾博驰耳廓一阵激起酥麻。

他颌首:“可以。”

春月背着手,由高至低看着曾博驰,笑道:“那你也别叫我张小姐了,叫我阿娣就好。”

043 到此为止

凌晨三四点,雨又下起来了,伴着阵阵雷声。

室内没开灯,客厅淌进隔壁楼的微光,雨水在每家每户的雨篷上击打得欢快清脆。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积满灰,曾博驰躺在沙发上,手臂被枕得发麻也不抽出来。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久到天花板上竟然出现了……梁伟全的脸!

是那张还没摔得稀烂破碎的脸,直愣愣往在沙发上的他扑来!

曾博驰大叫了一声,蓦地坐起身,终于从混沌梦境里惊醒。

他胸腔不停起伏,浑身上下挂满冷汗,连短裤衩都湿透。

空调口吹出的冷气覆在他身上,没一会又冷得他发颤。

口渴,喉咙痛,膀胱胀得要爆炸,身体忽冷忽热,哪哪都不畅快。

曾博驰从沙发上落地,去厕所放了水,再走到厨房。

冷水壶和热水壶都空了,冰箱里也空空如也,里头只有张盼娣送的半边西瓜,大红大绿在惨白灯光里显得格外对比强烈。

冰箱门关了,再开。

曾博驰把西瓜拿出,拆了裹在上面的保鲜膜,也不切了,直接取了个铁勺,滋啦插进红肉里,手腕一转,就挖起一球瓜肉。

瓜肉爽口多汁,牙齿一咬,清甜汁水就湧满口腔,曾博驰一口接一口,直到把半边西瓜全挖空,才打了个嗝停下。

瓜皮里蓄着些汁水,他捧着瓜皮,仰头将汁水都喝了,喉结上下浮动。

他处理好垃圾,躺回沙发上,没再睡了,睁着眼到天亮。

环卫工扫地声刚起,曾博驰就出了门,打车到梁伟全大厦楼下。

清晨的空气里残留着明显的消毒水味道,虽然经过雨水冲刷,还被人特意清洗过,但地面还是有一滩淡淡的暗红色,与旁边步道的红砖泾渭分明。

曾博驰掏出根烟,点燃后狠吸一口。

蹲下身,将缓慢燃烧的香烟放在地上。

他低头站着,等香烟烧剩一截,才拾起它,在旁边的垃圾桶摁灭。

取回自己的吉普,他直接去了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