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清周围人的脸，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唯一清晰的，是周予安那只终于握住她手腕的手。

那只手，颤抖得厉害，却又固执得要命。

冰凉的。

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温度。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盘旋不去的念头。

周予安，你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又如潮水般涌来。

我在一片混沌中反复挣扎，耳边是医疗仪器规律而冰冷的“滴滴”声。

那声音，像是生命倒计时的秒表，无情地敲打着我残存的意识。

我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那片单调惨白的天花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那股独有的、令人心安又绝望的味道。

我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紧紧地、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那只手不再是记忆中那片骇人的冰冷。

它很温暖。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捂热了这一小方天地。

我僵硬地转过头。

周予安就坐在我的床边，俯着身，将我的手贴在他自己的脸颊上。

他似乎是睡着了，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疲惫的青影，昔日里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却佝偻着，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脆弱。

他瘦了太多。

曾经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此刻尖锐得仿佛能割伤人。

我只是看着他，眼眶就控制不住地泛酸。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周予安的眼睫颤了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在看清我醒来后，瞬间被狂喜所点燃。

“以宁！你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他作势要起身，却被我用微弱的力气拉住了。

我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上，轻声问：“你呢？”

周予安的动作一顿。

“我？”

他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没事，只是守了你一夜，有点累而已。”

第21章

累而已？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像是在掩饰一个天大的谎言。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没有力气去争辩，也没有精力去拆穿。

我只是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

“周予安，我生病了。”

“是癌症，晚期。”

“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先捅进她自己的心脏，再凌迟着对面那个人的灵魂。

周予安脸上的血色，在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握着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那股好不容易捂热的温度，似乎也在一点点流失。

“我们换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你一定会没事的，以宁！”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