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觉着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了。

许知礼揉了揉眉心,转了个话题,“罢了,带我进去看看先生吧。”

阿闻伫立原地,纠结地绞紧手指,一副做错了事,面红耳赤的表情。

良久,他才抬眼看向许知礼,吸了吸鼻子,“嗯。”

……

祝青山的房间里大半都是书籍,除去四书五经等儒家典籍,他对儒释道法还颇有研究,在许沨的记忆中,最长看到的场景便是先生一边煎药一边拿着本书,借着火光仔细精读。

煎药是为了阿闻,阿闻打小就是个药罐子,每次生病都得熬上好几天的药,故此,学堂里常常萦绕着浓郁的药香。

许沨性子急,自然是不理解为何先生和阿闻能整天不思茶饭时时刻刻读书,他做不到,空有一身读书的天赋。

秦医仙是实践派,房间内的一半典籍是关于药理的,她偏爱上山采集各种草药来研制,兴意最浓的时候,甚至好几天不回家。

先生和许沨他们提着灯找到她的时候,她背着一大筐形形色色的草药,身上的衣衫粘了干涸的泥土,手臂上到处都是划伤。

先生和秦医仙是许沨见过最相配的佳人,他们意趣相投,琴瑟和鸣,夫妻之间相敬如宾,郎才女貌举世无双。

可当他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副没有生气的枯败场景。

床上躺着个身材羸弱的男人,因为过于消瘦,脸颊处的颧骨微微凸起,他发丝散乱,如同一团未经过修剪的枯草,垂在床边的手臂青筋遍布,尖锐的腕骨几乎戳破冷白的皮肤。

许知礼心神剧荡,腿像灌了铅一般的机械往前抬,随着距离的缩短,他也看清了那个憔悴的男人。

“先……先生。”

许知礼极轻的唤了一声,祝青山没有回应,可小指动了动。

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忙不迭的在祝青山的床边蹲下。

“先生……”

良久,祝青山才有了反应,艰难地睁开眼。

入目即是许沨带着焦急的眼睛。

躺在床上的病弱男人瞳孔颤了颤,“许沨……”

“是,是我。”许知礼握住祝青山的手,摘下自己手上的储物戒指,开始翻找丹药,“等等先生,我找找救你的法子……”

“不……”病弱男人声线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极其虚弱地直起上身,“救……”

“救……救什么?”许知礼的睫羽颤动一下,脸上露出费解的神情。

他侧耳去听,可先生的力气似乎支撑不住他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只是紧紧捏住他的手,另一手的食指艰难的抬起,极缓的在他的手心滑动,似乎是想写什么字。

许知礼不明就里,摊开手心,只感觉到指尖在他的手心拖出一横两竖。

“这是……薛?”许知礼立刻反应过来,“先生,你想说薛玉吗?薛玉怎么了?”

祝青山眉头紧蹙,苍白的嘴唇上裂出一道道血痕,他张了张嘴,“是……是……”

身后猛然传来一阵巨响,门呼的一下被推开了。

许知礼回头,见身后站着一罗裙女子,木簪盘发,神色严肃。

她双手捧着碗褐色的中药,见到许沨的时候愣了一下,碗里的药汤也随着她的动作向外洒了几滴。

“许沨?”

许知礼认得她,这位便是悬壶济世的江湖游医秦景妙。

是先生的发妻,也是阿闻的母亲。

“秦夫人。”许知礼起身抱拳朝他她了个礼,“先生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他回头,视线移到床上人的身上,可此刻,祝青山双目紧闭,像是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