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我被她眼中的那片死寂烫了一下。

心里头莫名烦。

「够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去就不去,你每天装疼装上瘾了!你看看你,好好的生辰宴,为什么穿着旧夹袄,你做出这种苦相,给谁看?」

「苏茗潭,莹莹从小为你挡煞受苦,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吗?」

她没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却空茫茫的。

我失望至极。

那个从小伶俐,连只受伤的鸟儿都要疗愈好亲自放飞天空的妹妹。

变得冷血和不可理喻。

我厌恶地想,如果苏莹是她就好了。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逃去书院,不理会她在府中受过的冷落与孤寂。

她也再不会和我说:「茗潭最喜欢哥哥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那个叫苏莹的丫头被领进府的时候。

怯生生的眼神,说话轻声细语,爹娘的怜惜,和茗潭的蛮不讲理。

起初,我也厌恶这个突然闯入、分走爹娘目光的外人。

她笨手笨脚地打翻茗潭最爱的青瓷盏,我冷着脸斥责。

她眼巴巴地望着茗潭妆匣里的珠花,我毫不客气地警告她要安分守己。

那时,茗潭是我的妹妹,独一无二,不容他人染指分毫。

可苏莹太会「病」了。

隔三差五,必然「病」一场,咳得撕心裂肺,小脸煞白,却又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茗潭的煞气,我挡住了吗?」

她的小脸因疼痛皱成一团。

茗潭窝在我怀里哭泣:「哥哥,她是装的!我好疼……」

然而一次、两次……苏莹的「病」总是突发而起,只有在爹娘和裴柯栎无微不至的关心下,才渐渐好转。

而茗潭的不适,却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裴柯栎的眼神从关切变成了怀疑,爹娘的叹息也掺上了疲惫和责备。

耳边质疑茗潭装病、嫉妒的声音越来越多……

流言如跗骨之蛆,日复一日地啃噬着我最初的信任。

当茗潭再次苍白着小脸,拽着我的衣角说「哥哥,我疼」时,看着她无异样的脸色,心底那点疑虑和烦躁终于压倒了我仅存的信任。

我第一次甩开了她的手,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冰冷和失望:「茗潭,适可而止吧!」

那一瞬间,她眼中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怔怔地看着我。

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 然后慢慢地, 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我的手。

她走了。

她在另个世界的每个瞬间我和母亲都能从镜缘中观测到。

她的父母、她的哥哥……还有那个和苏莹长相一致的堂姐。

她有了脾气, 看着她把虾塞进李英的嘴里时, 我竟觉得畅快。

我的妹妹本该如此呀!

她怎能因卑贱的苏莹,而残喘在这个世界里呢……

终究是雪太冷了。

我离开了苏家。

父亲在母亲逝世后, 立刻娶了苏莹的娘。

而裴柯栎终究还是和苏府联姻,娶了苏莹。

他在婚前找过我。

他说:「我对不起茗潭……」

他的对不起廉价得让我不齿,我笑着恭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慌不择路地逃了。

后来, 我中了进士。

父亲写信要我回家,我正在清理手中的案子。